(接上期)
轉天,也就是11 月30
日,“五湖四海勞動大軍長徵隊”在天山大廈舉行成立大會。自治區黨委書記處書記漆成德同志帶病給我們作了有關長徵的報吿。漆書記從湖南出發參加二萬五千里長徵時,還剛剛纔滿十八歲。這位不折不扣的老革命,先是激情滿懷地講述了當年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艱苦卓絶,然後詳細地介紹了新疆的氣候特點,吿訴我們如何躱避風雪,怎樣保護行軍的一雙腳。從腳上打起了泡怎么辦,到路上要帶辣椒,再到怎樣正確處理與少數民族的關係等,娓娓道來,不光風趣而且特別實用。
會上通報,“五湖四海勞動大軍長徵隊”共有8 個排500
多人去塔里木。趕來參加大會的自治區黨委第二書記齊左同志説:“這么多人這么遠徒步去塔里木,在自治區還是第一次,區黨委支持你們的首創精神!”兩位領導的講話讓人熱血沸騰。這么龐大的的隊伍,浩浩蕩蕩一路開過去,有這么多地方住嗎?有這么多東西吃嗎?誰來接待?誰來聯絡?誰來協調?其實,這些問題我們當時
想都沒想。多虧有老革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讓我們順順利利,暢通無阻。大會過後第二天,我們集中住進林業廳招待所,接受幾天的集訓。
自治區黨委硏究決定,發給我們每人一雙解放鞋和一只乾糧袋,借給每人一件棉猴(自帶帽子的棉大衣)、一套藍色棉衣棉褲,同時還可以借棉膠鞋、棉帽、棉襪、手套、水壺,將來回學校再另作處理。
作者黃新心個照
晩上開會,通吿了有關事項。主要有:長徵隊沿公路分批走,每批50
人。途中安排了八個大接待站,七十幾個小接待點。每天由接待點負責住宿和供給糧食,伙食標準由自治區黨委補足至每人每天一斤半糧、六毛錢。並且已通知了汽車運輸局,沿途如果有意外可以隨時攔截汽車,司機不得拒絶。
會上會下的交談中得知,我們沿途要去的地方大都屬於兵團農二師駐紮範圍。農二師分布在號稱“華夏第一州”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先後開發出焉耆、庫爾勒、塔里木、且若四大墾區,轄17
個農牧團場。我們此行的終點在塔里木墾區,是軍墾將士揮師南下在亙古荒原上開闢出的棉花高産區。
會後放映了電影《軍墾戰歌》,還加映了《前進中的新疆》等短片。我們再一次看得熱血沸騰,幻想着到時候再找農二師的某個農牧團場留下來。想着想着,心境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岳麓山上。
紀録影片《軍墾戰歌》海報
會上會下的交談中得知,我們沿途要去的地方大都屬於兵團農二師駐紮範圍。農二師分布在號稱“華夏第一州”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先後開發出焉耆、庫爾勒、塔里木、且若四大墾區,轄17
個農牧團場。我們此行的終點在塔里木墾區,是軍墾將士揮師南下在亙古荒原上開闢出的棉花高産區。
會後放映了電影《軍墾戰歌》,還加映了《前進中的新疆》等短片。我們再一次看得熱血沸騰,幻想着到時候再找農二師的某個農牧團場留下來。想着想着,心境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岳麓山上。
第四章 山南水北林二排
集訓中有一天進行了體檢。我一切正常,其中血壓120/76。我印象中,因爲家庭生活拮據,營養不良,初中畢業時血壓只有80/40,高中畢業體檢時血壓低於正常値,而且個子不高、體重只有90
斤,不能報考體育專業。
沒多久,彭龍正也體檢完畢出來了,説沒什么問題。正高興着,忽然聽到唐建國在里面起高腔了。我倆一怔,趕緊往里奔。發現唐建國正臉紅脖子粗地在跟醫生爭辯什么。原來,醫生檢查出唐建國是平腳板,説平足人不適合長途步行,不同意簽字通過。唐建國説,平時走路沒什么影響。這又不是去當兵,沒必要搞得這么嚴格吧?醫生説,路上要走這么長時間,很可能會發病。到時候出狀况了,不更麻煩?唐建國又説,我自己多注意一下就行了,每晩用熱水洗腳,再用傳統中醫手法按摩足底,應該不會出問題。醫生有些意外地看着唐建國,半晌沒吱聲。彭龍正和我連忙吿訴醫生,唐建國的老爸是我們長沙的名老中醫,平時他在老爸跟前也瞟學了一點醫學知識。醫生略加思索,終于點頭同意了。我們三個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説了聲謝謝。
次日,可以赴塔里木的名單公佈了。我們三人都分在林業廳二排,簡稱“林二排”。下設三個班,我和彭龍正在第一班,唐建國在第二班。第三班全部是女生。接着便選出武漢一冶工讀學校的王祖澤擔任排長。他高個子,看上去很老成。
會上,排里的隊員逐個自報家門,相互初步認識了一下。天南海北,全國各地的都有。北至哈爾濱,南至南寧,東到上海,西到蘭州,還有北京、大連、南京、杭州、武漢、西安等。
論年齡,北京師範學院數學系22 歲的男生劉玉峰最大,我們叫他“大劉”;最小的是年僅14
歲的甘肅武山中學女生謝惠。北京人數最多,除大劉外,其餘8 名全是女生,其中有4 名來自101 中學,陳蘭、陳蘇是姐妹倆。
跟我們來時經歷差不多的是西安交大附中初三畢業生李育咸和胡立武。那天他倆原本是準備去北京的,可是到西安火車站一看,只見北上、南下、東去的火車上都擠滿了人,根本上不去,只好上了開往蘭州的列車。誰知到蘭州下車後,聽到廣播里正在播送中央關於停止串聯的文件,一下愣住了。
當時車站里面停靠着一列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上還是不上?兩人腦瓜子里都在高速運轉。就在上半年,學校請新疆建設兵團的優秀戰士來作過報吿,老師又領着參觀了“西北五省農業展覽會”,新疆的美好給他們留下了十分良好而深刻的印象。而他倆的爸爸,當時都在西安交大任敎授。想到自己將來很可能升學無望,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自找出路。兩人一合計,立馬就從列車窗口爬進車廂,哐啷哐啷好些天來到了烏魯木齊。
杭州宋光屛和裘眞理
聽完他倆的講述,我們三人不禁相視一笑,眞是“殊途同歸”呀!後來聽説杭州女中的宋光屛和裘眞理兩人,也是看了影片《軍墾戰歌》心潮澎湃,從杭州先到重慶,然後輾轉來到烏魯木齊的。
上海費彬彬、北京魏相民
晩上舉行了宣誓大會。每個排都表示了決心,有的排還成立了團支部。齊左書記再次趕來出席會議。他説了幾句很精彩的話,博得了大家熱烈的掌聲:“同學們自願去塔里木參加勞動,有長期的,也有一個時期的。你們畢業後自願到新疆來,自治區黨委非常歡迎你們。這一路將要走過的地方,有的荒無人煙,都要在你們這一代人手里開發出來,發展起來。我們相信,通過長徵,你們將會在德育、智育、體育等方面都得到發展。”
杭州宋光屛、裘眞理
新生活即將開始了,林二排的隊員們當夜都興奮得久久難以入眠。對初來乍到的內地學生而言,新疆是一個遙遠而又神秘的地方。在烏魯木齊這些天,我們聽到了一種民間廣爲流傳的順口溜“新疆十八怪”,大意是形容一些鮮爲人知的
新疆特色和民族風情,像“男人愛把花帽戴”“吃飯手抓不用筷”“ 大盤鷄里拌皮帶”。但是其中好些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
鞭子底下談戀愛”“ 泥巴送禮人人愛”“結婚宴席無酒菜”。不過,這2400 里走過去,估計我們都會逐一領略,找到解釋。
大連李麗娟、北京張鐵軍
其實,我們最想知道卻又不能確切預知的是:心向往之慕名而來的新疆生産兵團,究竟會不會接納我們?
第五章 雪里行軍情更迫
12 月7 日,農曆的大雪節氣。11
時整,我們“林二排”長徵隊正式出發了。林業廳的同志熱情地夾道歡送我們。
一面“五湖四海勞動大軍長徵隊”的紅旗在前面引路。隊伍很整齊:一色的黃軍帽,一色的深藍棉衣褲,一色的紅手套。背上背着一色的藍棉猴大衣摺叠的被包和一個鼓鼓囊囊的白色乾糧袋。
一路上,大道兩旁的群衆都投來讚許的目光。有的還冲着我們大聲喊:“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隊伍先是開進了烈士陵園。我們在烈士墓前默哀一分鐘,背誦毛主席語録,又繼續前進。
途中與“新疆革命洪流長徵隊”並行了一段路程,他們是啓程去北京的。
下午四點到達烏拉泊。這里距烏魯木齊市區南郊約20
里。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附近有一座烏拉泊古城,是烏魯木齊市已發現的—座年代最早和保存最完好的古城池,距今至少已達千年左右。烏拉泊古城和沿線的烽火台一起,構成了一系列完整的古代軍事國防體系。如今回想起來,未能一睹古城風貌,眞是一個莫大的遺憾。
見天色還早,同學們幹勁十足堅持要繼續走。一路上雪花飄飄,大家念毛主席語録,唱革命歌曲,説説笑笑,精神一直很飽滿。結果直到晩上六點多鍾才走到預定目標——衛東道班。
後來我們才明白,沿途負責接待我們的小接待點主要是公路道班。他們的日常工作任務是養護公路,有兩大項:一是清掃路面,再就是進行小規模維修,包括塡坑、換被車撞爛的界石、標誌等等。
那個年代通訊系統落後,衛東道班事先並不知道我們何時會到那兒。見我們過去後,道班員連忙趕做了菜粥。看上去大約就是用大米,加上切成塊、片、丁的胡蘿蔔、土豆、油白菜等,攪拌到一塊煮成的,有點像我們湖南人做的“燙飯”。初次嘗試,味道還挺不錯。大家吃飽喝足之後,排長王祖澤,擔任衛生員的北京女生紅永革,又一塊招呼着同學們燙腳、松肩什么的。“長徵”第一夜,大家都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
唐山寧順
第二天早晨起床後,操着一口武漢話的排長大聲嚷嚷道:“我的孩子呢?”司務長寧順,用高調門的唐山話驚訝地問:“你多大了?咋就有孩子呢?”排長抬起腳,用手指了指。寧順卟哧一笑:
“這叫鞋子!”全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來。
雪山
吃過早飯我們就啓程了。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照着白皚皚的雪地。整個大地似乎被一層銀紗裹住,又似乎被一層薄霧籠罩着。陽光雪色交相輝映,耀眼奪目。偶爾出現的散落民居,屋頂像是戴上了一頂頂雪白雪白的帽子,而遠處巍然屹立的雪山則雄偉壯觀,分外妖嬈。在江南長大的戰友們可謂大開眼界,興奮異常。
行軍過程中,大家相互之間很快就熟悉了,自然而然地起了一些綽號。有“以貌取人”的,如彭龍正嘴唇上有一小撮鬍子被叫成“小日本”;哈爾濱55
中劉廷玉鼻樑上破了點皮貼了一小塊膠布,被戲稱爲“爛鼻子”。有借用姓名諧音的,如小狐狸(胡立武)、胃舒平(魏相民,北京幼師女生)、鐵片兒(張鐵軍,北京101
中學女生)。有用地域名替代的,如小武漢(武漢小個子男生方有思)、小廣西(廣西南寧男生李國寧)、小湖南(我本人)、李大連(大連15
中學女生李麗娟)。此外,還有小女生謝惠因活潑好動被昵稱“小兔子”、唐建國因途中給大家把脈看病被尊稱爲“老中醫”等,不一而足。這些綽號,拉近了相互間的距離,也增添了情趣,並且很快就叫順了嘴,至今仍被我們提及。
當天一路比較順利,下午五點就到了林場。這里少數民族很多,有維吾爾族、哈薩克族、蒙古族、回族、烏孜別克族等。之前就聽説哈薩克族是最懂得團結友愛的民族,非常好客,不論認識不認識,只要來到氈房,都熱情招待。沒想到我跟寧順、胡立武一道,當夜恰好住到了一個名叫阿哈列克的哈薩克族靑年家里。他很熱情,敎我們講維吾爾族語言的“你好”“謝謝”“洗臉”“洗腳”等。我把在烏魯木齊買的毛主席著作“老三篇”送給了他。晩上,他招待我們喝了早已聞名的新疆奶茶。
熱乎乎的新疆奶茶很好喝,只是覺得入口有點咸。
新疆奶茶
第六章 夜闖風口達坂城
在林場休整一天之後,我們次日一清早就出發了。聽説今天的目的地是達坂城,同學們格外興奮。大家都熟知王洛賓的《達坂城的姑娘》,而且隨口就能依照歌曲優美的旋律哼唱出樸實而詼諧的歌詞:“達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啊,西瓜呀大又甜,那里來的姑娘辮子長啊,兩個眼睛眞漂亮。你要想嫁人不要嫁別人啊,一定要嫁給我。帶着你的嫁妝,領着你的妹妹,趕着那馬車來。”
大家的心情明顯是一致的。進疆以來,一路上見過的新疆姑娘漂亮的居多。尤其是維吾爾族、哈薩克族的小姑娘,高鼻梁、大眼睛,個個能歌善舞,活潑大方。你送給她一枚小像章,她立馬就地給你來一段激情奔放的旋轉舞蹈,其間還變幻着“動脖子”“彈指頭”“翻手腕”,讓你覺得眼花繚亂又盎然有趣。達坂城的姑娘會是什么樣子呢?眞是讓人期待啊!
達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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