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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年前,我從事工作已二十年的公司遭到收購,公司在匹兹堡的運作也決定全面終止。所以個人面臨的選擇就是搬遷或下崗。考慮到一些人事和家庭的因素我和老婆商量後,決定自願下崗。當時兩個孩子正就讀私立大學,所以雖然有公司的優退金,應可撑個半載一年,但是未來的經濟壓力是不難預期的。
幾個一同退下的同事找我商量一同創業,可能是一輩子也沒做過生意,初生牛犢不畏虎,不知前途艱難,只是當時求變心切,也沒多加思考就決定放手一搏。我和老婆倒是沒有太多憂心,但身邊的親朋好友暗地爲我們發愁的可是大有人在。
那一年冬天,因爲比較清閑,就決定回台灣過個農曆年。離鄉背井幾十年,再加上西方的觀念,那些過年的風俗説道早就不在腦海中了,自然新的花樣就更不清楚了。
年前的兩天,姊姊去菜場買菜,回來給我帶了兩條紅內褲,説是在菜場地攤買的。她要我在大年初一穿上,説是能守財、招財走鴻(紅)運。這兩條紅內褲質材就是普通棉布,顔色是略偏橘色的鮮紅,寶的是在重要部位上,還燙了一個金元寶。
老姊的這番好意,自然不好違背,年卅就換上了。當年本人已略微發福,穿上之後,當然不會像跳鋼管舞的俊男,只覺自己頗有日本相撲選手之相。因爲布質沒有鬆緊彈性,很難説穿得舒服。
連續兩天,穿了兩條,第三天這兩條招財鴻運褲就進洗衣機了。洗完了一看,原來的燙金元寶已無迹可尋了,連一根金線也看不到了。只是歸功于現代染料技術,那鮮紅依舊。澡後準備換上,才發覺它們已經縮得只能穿到大腿了。
我就跟老婆開玩笑説,穿不上了,也招不到財了。沒想到老婆很順的就説,那我來幫你穿好了。從此這兩條原本是男士大號的鴻運褲就正式易主成了老婆的比基尼了。
靑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每當我看到洗衣蔞中的這兩條紅內褲,總是會讓我想到那段美好的往事。説也奇怪,這兩條褲子雖在第一洗就丢了金元寶,尺寸也縮了一半,但之後卻百洗不破。而那紅色也依然鮮明光亮。所以這些年來,我們的其它內衣已更換了多套,這兩條紅比基尼卻依然出現在洗衣蔞中。
十年下來,公司在風風雨雨中起步,雖不能説完全平順,但幾度逢兇化吉,貴人也不斷出現,讓公司從零到有,快速的奠下了根基。慶功之餘,自然這兩條紅內褲也成了我們談笑的題材。老婆就常説,是她幫我們公司保住了財,應屬第一功。
兒子在幾年前和兩位摯友成立了一個男飾公司,幾個大男孩想進軍服飾業,推廣之難可想而知,三年前,老婆從台灣回來,我發覺她箱子里有三條全新紅內褲,本來以爲是老姊又給我買的,相詢之下,才知是她買給兒子和合夥人的,兒子對我們紅內褲之事已多次聽聞,所以對老媽的這份禮物也一反平日“不屑”的態度,欣然接受,我當時還説,給兒子就好了,給他的合夥人,不把這幾個在美國生長的大男孩笑死。
那年聖誕節,兒子和他的夥伴來了,説他們公司業績終于大有進展,當然主因是知名度已漸打開,目標更明確,但是他們相互之間馬上就笑説:我想我們是穿了紅內褲的原因,他們是眞穿了假穿了我自然不清楚,但是聽口氣倒不像只是一個玩笑。
讀者在此刻可能會有疑問,平時你陳世瑞專談人生智慧,怎么此刻宣揚起荒誕的封建迷信?滿怪力亂神了?
首先我們得分析一下,新年穿紅內褲是否是迷信,如果一個人想發財只專注在風水、色彩、穿着等等,這當然就是迷信,但是如果借着風水、擺設、色彩調配等而增強了行爲的信心,那么我們只能説這些是有效的輔助工具,雖然這些工具不能得到科學的證實,但卻不能否定它的有效性,所以硬性的視爲迷信反而有失公允,今天的許多民間信仰、風俗習慣都是在這樣的基礎上建立。
再者,取決於是否爲迷信的是它的“意”,在這個紅內褲的故事中,我們感受的是一個姊姊對她辛苦創業弟弟的關懷,是一個妻子對她事業未卜的先生信心強化,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鼓勵,也是一個弟弟一個先生一個兒子對家庭的配合,這就是“和”,這些“意”旣眞又善又美,在這意中,它是毫無迷信的,我們也可以説,迷信的就是這些眞意,這就像一首大氣磅礴的詩,讓我們感受的是眞意而非外表的眞理。有誰見到“黃河之水天上來”
?但是,李白把他寫進了“將進酒”的首句,就讓我們深切感受那時光巨浪的眞意,此刻的眞意,何嘗不是眞理!用情去看眞理,它就是眞意了。
中國傳統的信仰觀,旣是藝術的,又是詩情的,所以我們可以在“敬鬼神而遠之”外,又虔誠地祭祀祖先,守住一些神話般的習俗,看似矛盾,卻又相合,看似荒唐的民間習俗如果能帶給生活一些情趣,激起一些自信,
增加親朋感情,那又何妨呢?
民間總是説,心誠則靈,誠心就是在眞意下發展出來的,意眞了,心就誠了,心誠了,信心就足了,信心足了,成功的機會就大了,成功了,自然就靈了。
伊利華報常介紹我説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我聽了眞是汗顔,如果説我有什么成功的秘訣,不如説那一年我眞心誠意地穿了新年紅內褲吧。
今年過年,獨自在匹兹堡,年前去逛店,很自然地去買了條合身的紅內褲,在初一穿上了它。
陳世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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