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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視新聞,鏡頭是2月4日慕尼黑安全政策會議期間的“美國、歐洲和亞洲崛起”主題討論會。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參議員麥凱恩、澳大利亞外長陸克文、法國前外長巴尼耶等幾個西方國家大佬並排坐着,中間夾着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張志軍。
張副部長低頭念稿子,一左一右基辛格和麥凱恩死死緊盯着這位中國人的臉看,如果光看畫面不聽聲音,不知道這是開國際硏討會呢,還是公安局審訊逼供,或大學主考官面試。
中國人又怎么了?
上網讀文字,張副部長的發言,説的是亞洲崛起和西方的關係。崛起,就是暴發的官方用語:不好意思,我最近發了,發得挺大(清清喉嚨),這個,呃…我和各位之間的關係需要改變一下了。張副部長的發言就是想説這個。
文章登出來,都是官方的書面語,若翻成大白話:第一、現在世界經濟形勢不好,多虧了亞洲傾力推動,全亞洲好幾十億人一起奔小康,其中幾億人成了暴發戶,這個世界不想大變樣也不可能了。第二、亞洲崛起,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前幾百年全世界都看着西方國家崛起,不是也都認了嗎?現在亞洲崛起了,這叫國際力量均衡。第三、最好順應潮流,承認現實,別不識時務,要想阻攔搗亂,中國生氣了沒準就來硬的了,要想平等互利,中國高興了沒準還能幫幫你們。
到底是人民共和國,還是厚道,就圖個平等不受欺負,圖個和睦大家發財,沒想稱王稱霸,更沒想反攻倒算。
但國際社會的“公安局”還是不放心,老覺得你中國要鬧事;國際社會的“評委會”也不放心,老覺得你中國沒學好。這就是慕尼黑安全政策會議上的這一幕:中國政府代表發言時,怎么看都像是面對審訊和考評。
如果不是這么一個姿態呢?如果中國政府不光在實際地位上要求平等,在話語上姿態上也要求平等,你説三道四我道四説三,你盛氣凌人我劈頭蓋臉,你搬弄我的是非我指點你的江山,將會怎樣?
如果中國政府給張志軍副部長下指示:發言時要居高臨下,走路時要昂首闊步,談判時要咄咄逼人,毫不留情,用天朝威武把這些靠借錢過日子的蠻夷小國給我壓下去!將會怎樣?
其實,這並不是敢不敢的問題,夠不夠硬的問題,還要不要繼續“韜光隱晦”的問題。在我看來,亞洲和中國的崛起,被幾個重大的因素共同決定,在相當長時間內還只能是一種只做不説的崛起。
第一、現實是,國際政治舞臺上,所有的台詞都是西方人編的,你中國人最多是個演員,人家是編劇。演員和編劇吵架,小事還湊合,大事上、最核心的問題上贏不了,除非整個舞臺上的台詞全換成《左傳》、《戰國策》,一開口大家都是“鄭伯克段于鄢”,“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
第二、西方強國的主流話語,並不是隨便説説,本質上是全球統治體系的支柱,除了幾處直接動武的地方,其他大部分都是靠説來管理。把一些國家穩住是靠説,把一些國家搞亂也是靠説,這些都已經成套,也一直行之有效。除非亞洲和中國就是要把現行國際體系推倒重來,否則還不能直接去拔這根柱子。
第三、東方人的傳統,講究言行一致,謹言愼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振振有詞和滔滔不絶從來就不是自身文化中的東西。西方政治已經發展到了可以將言和行分開,説和做分開,説完就完不必面對後果。而東方人的政治還沒到這一步,跟着學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如此看來,在國際舞臺上,亞洲人和中國人也許根本就不必去追求雄辯的演講,振振有詞的聲明,滔滔不絶的説辭。天天就笨嘴拙舌,就結結巴巴,顛來倒去那幾句話,反來復去那幾個理,也沒什么,只要不躭誤做事,不躭誤繼續崛起,就這樣了。
等到亞洲和中國的崛起完全自成體系了,用實踐證明瞭不需要那么多主義,那么多理論,那么多政治説辭,也一樣能把國家和人民的事情都辦好,東西方就眞的趨向平衡了。
2012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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