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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爸爸您好!
時間好快,一別已經一年,但您的一言一行歷歷在目,感覺中您仍如往日一樣,在房間里念英文習字,您吿訴我要學的東西太多,您總是認爲時間實在不夠用,您對學習很有興趣,從您的筆記本中,我深深地瞭解而且十分敬佩您的學習精神,不但筆記清晰工整,記載詳細,還加有眉批和注音。
一日三餐,而您只吃兩餐,每日下午的“二兩酒”時間,是您人生最享受的時刻,看着您品嚐美酒的當兒,時而深思,想必您的經國大事,治國方針就在您的杯酒間成就的。
在您的建書中,層面涉及二岸三地,社會人文,經濟外交,工商建設,農業開業,漁牧發展,全方位考量非常詳細,以期達到民富國強的目標。您眞是身在江湖,心系家國呀!難怪去年醫生要給您動手術時,您卻要選在台灣總統大選後,在您病中,國家大事仍然是您最關心的事情,在手術房您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誰當選了?”您一生報效國家,服務軍旅,掌管軍需,絲毫不拘,以清廉自持,立身處事中規中矩,您説“貪”是萬惡之源。現在您的遺傳基因印在老三弘揚身上,他在大學學習經濟,如今在美國空軍服役,擔任軍需官。記得在小時候,晩餐桌子上,常有您的精神訓話,所謂的“爲人處事人生大道理”都在飯桌上開講,現在我以傳授中國傳統文化爲榮,或許這就是受您的影響。
您很喜歡旅遊,我們常一塊兒去游山玩水,台灣的關子領,日月潭,合歡山,安徽黃山的蓮花峰,長城的八達嶺,都留下了我們的歡笑足迹,您一步一台階,跨步攀登,腳步穩健,心不急氣不喘,您面如童顔,天眞童趣,還説我不如您。常有朋友問您的養生秘方,您笑稱“喝酒,吃蛋,吃肥肉,不吃藥,不看醫”。您很喜歡朋友,常以美酒待客,勸起酒來總是喜歡説“開懷暢飲,不醉不歸”,卻不知灌醉了溫先生,急壞了溫太太,您酒量之好,可謂現今酒仙。我記得您吿訴我,您曾經在修老家祖墳的三個月里,每天以蛋爲糧,因爲您説過,煮熟的蛋攜帶方便又充飢。您説蹄膀是您最愛,而肥肉的皮和皮下的膘是精華,天啊!那可是醫生們的禁食。爲此我們倆人干上了,後來還是崎秀的開解,您才又能大快朶頤,高興的模樣如同小孩一般。您的中醫造詣來自師承加上自己的硏究,您對我説,您的“秘方”有助經骨痛,對風濕和烏腳病有特殊療效,我常戲稱您是“蒙古大夫”,別自我找麻煩,後來您卻吿訴我,您爲王媽媽治療腰痛,我的天啊!王媽媽自己是護理長,兒子又是一位名醫,您怎么給這么一位有名望的老人有身份的病人治病。王媽媽是一位可敬可愛的長者,您們是芳鄰又同屬空軍,您倆相處十分投緣,後來您爲流言所困,選擇了搬離克城,誠如王醫生説的“老年人也有他們眞誠的感情!
生病不服藥,您也眞有神功,一口氣拔了六顆牙,滿口鮮血,您卻用口水養傷,沒吃一粒止痛藥,大腸手術後,沒有使用止痛針藥,在恢復室里的另一位年輕人,卻哇哇大叫“多加點止痛劑量呵”。您的身體一向保養得很好,每天走路做柔軟操,打香功,您的身手矯健活力十足,您説:“上年紀的人,身體每天都在走下坡路,運動只是讓那滑坡的速度減慢一點吧了,心情影響身體,身體也影響情緒,有時候天氣不好也會影響心緒,有年紀了,要每日開心是不太容易,幽默是個學問。”您唯一不便的是聽力的衰退,您説我咬字不清,有前音沒後音,只見張嘴卻沒有聲音,熟不知您的聽力有了問題,好不容易勸您裝配了耳機,您卻不慣使用,您説聽不見雜音,內心世界很平靜。但聽力的減退造成我們之間溝通不良,我們父女倆的對話減少了,因爲很多音您聽不到,而聽到的又未必準確,常常是相反的意思,眞讓我懷念以往那些無話不談,閑聊家常,談論古今的歡樂時光。
人一生的路,寫下的每個篇章,常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我知道您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爲家爲國,也爲堅持一份理想,然而要是條件不足就成了空想,我胸無大志,又沒有理財觀念,實在沒法配合您,您將一生的積蓄,投資經營餐館以爲起步,奈何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不夠,使您血本無歸,您吿訴我老天爺很照顧您失去了錢財的日子,您仍然能快活度日,有如神仙。
您從生病進院就醫到大去,整整兩個月,剛開始時大便無法控制,我也以爲是上年紀的人所有的通病,後來瀉肚大便呈黑色,去了MUTUAL HSP,説查不出原因,再進CLEVELAND
CLINIC,經過檢查,醫生建議做人工肛門,並切去部分大腸,然而醫生只做了人工肛門,卻沒做切除手術,因爲您的腸癌已近末期。您經過認知到瞭解,然後勇敢地接受事實,您不但做鐳射物療,還計劃進行化療,並參與復建,信心十足,一心想康復後能返台參加長孫朱倡永的婚禮,無奈天不假人哲人遠去!
您雖年高,腦子卻很清楚。病中朋友來訪,您都能清楚細説家常,五月六日下午,李新兆劉崎秀夫婦下了班來探望您,您好高興,問長問短,他們離去不久,您感覺全身冷得發抖,我爲您加了蓋被,又把您的雙腳緊貼在我的胸前,希望我的體溫給予您熱量,護士給您服用了TAYLAN,您應許了我的請求,叫了救護車送往醫院,一路上紮針抽血,打點滴,加上不停地嘔吐,我見了心痛如絞。由於您一天不曾進食,吐的都是黃水,後來卻是黑泥槳一樣,每次吐出來的污物您都要檢視,在X光照過後,醫生決定要爲您揷管開刀,您堅持不肯。院方請來了一位女醫生,她是東方人會説中文,您跟她説您不接受開刀,不打針不揷管,您吿訴她您拒絶她的西方急救方式,您會用東方的辦法處理自己,要她回去看顧需要她幫助的病人。雖然這樣,護士仍然強行給您揷管急救,您用力拉開護士的手,您對她説,您什么都不要,只要休息。在護理人員離去的空當,您跟我説“我累了,我要休息,你們也折騰了一夜,去休息吧!”然後閉上了眼睛。我想你是眞累了,只是休息,沒想到在迷蒙中被護士叫醒時,您已在彌留了,您睡得如此安詳,只見頭頂上的儀表慢慢地劃成直線。
爸爸您終于勇敢堅強地走完了您人生旅程,您信實地去了天國,在那兒您不再有人世間的老病折磨,您已永生超脫了一切。回想您的一生,以94高齡身體也一直健康,雖然您喜歡自己住清靜,但兒孫處也常走動。我家更是您經常挂單的地方,我們兄弟妹五人,雖然都是升斗小民,個個安分守己,兒孫輩十二個人各個學有所成,如今大哥家又添了兩個,您的重孫增爲三人,您眞有福氣,“好命喔!”
感謝您在我人生低潮時給予我的支持,感激您的敎養,讓我有今日的“我”,謝謝您給我機會,能在您臨終前伴您塌前。您走了,留給了我一份最難忘最珍貴的禮物。“您”一部活敎本,讓我整天讀您。
信手寫來,已是五更,爸爸,我好想念您,我想您!我想您在心里,我想您在夢里!
娟兒叩上于父親節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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