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城消息

曲终人不散

这个夏天注定会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夏天。我作为汉语桥高中生夏令营的领队之一,陪着16个孩子一起参与了这场为期14天的旅程。他们说这是一场关于陌生文化的探险,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我从大三实习开始就在教大学生,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过十几岁的孩子,何况还是这么一群朝气蓬勃的美国孩子。
    我所在的克利夫兰州立大学孔子学院主办的汉语桥高中生夏令营项目由我和中方院长张旭红负责,夏令营开始前几个月我们就着手进行各类文件的准备,以及给学生办护照、订机票、订T恤衫、和国内承接学校商讨行程安排、为学生和家长准备行前说明会等诸多事宜。我是个新人,从来没有负责过夏令营相关的事情,全程都需要张院长指导,总在担心自己的经验不足会给整个项目拖后腿。那段时间真是连做梦都在想着这些事情,以至于最后一次行前说明会顺利结束、所有前期手续都妥当之后,我还和朋友开玩笑说我终于能闭着眼睡觉了。

   从克利夫兰霍普金斯机场出发后,我们经历了4个小时在底特律的转机等待和13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达了首都机场。飞机降落的时候我想,再飞两个小时就能到目的地成都了,终于可以躺一躺、好好休息一下。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我们到达北京的时候恰逢南方暴雨,原定的航班在我们抵达之前就已经取消了。我紧急联系了中、美两方院长,改签到三个小时之后的另一趟航班。而这趟新航班当然也由于天气原因,不出所料地延误了。孩子们由于长时间的飞行和时差,全都累得直接席地而眠。我看着他们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当时我的心里是崩溃的,下一站看着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我能做的全部就是不断安抚他们的情绪,别无他法。凌晨三点,当我们终于看到了成都的天空时,感觉好像都恍惚了。

   或许我们的所有坏运气都用在去成都的路上了,之后的行程出奇的顺利。我原以为成都的天气会非常热,出发之前还在给孩子们“高温预警“,但没想到那些天天公作美,每天都算得上清凉舒爽。孩子们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大熊猫,吃到了地道的四川火锅,为川剧中的变脸绝活拍案惊奇,也在颇有难度的中文课上挑战了自己。他们喜欢人潮涌动的锦里,雄伟壮观的乐山大佛,充满传统韵味的茶艺,还有在大师指点下写出的书法作品。但最让他们兴奋的,还是用自己学过的中文去街边摊贩那里讨价还价。有的时候他们能买到便宜的东西,有的时候讨价还价并不成功,但是每个人都把课上学过的语法、生词用到和中国人真正的交流中了。课堂上的知识能在生活中学以致用,觉得有用的东西当然就更有学习的兴趣。这样的良性循环,不也是我们组织夏令营所希望的吗?

   学习一门语言,自然要去了解它背后的文化。到达北京之后,长城、故宫这些上学时被无数次提及的经典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地方我听说过”“那里我知道,我在学校学过”,当曾经只能在书本上看到的名词与眼前真实的景象重合,这样的欣喜甚至让人觉得似乎我们并不是匆匆旅客,而是在与这片土地久别重逢。去长城的那天天朗气清,虽然天气有点热,但是蓝天白云下孩子们随手拍的照片都美得能做电脑桌面。在故宫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今年的夏天热得有些早,这些从清凉宜人的五大湖区来的孩子没走一会儿就说自己要热晕了。好在我随身带了一些宝宝降温贴,给每个人额头上贴一张,一队人马走在人群里倒也是一条别样风景。美国同样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因此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名山大川的吸引力或许并没有那么大。他们最喜欢的是我们到首经贸大学附中,深入课堂体验了一把中国同龄人上课的方式。短短十五分钟,孩子们就从一开始的有些局促恢复活泼开朗,和中国学生互相加了微信说要保持联系。要真正了解一个国家和它的文化,与当地人、特别是同龄人的交往或许是最好的方法。还有逛前门大街、登鼓楼、秀水买买买,在胡同坐人力车、在四合院学包饺子、在学校上京剧课……北京的文化太特别,又太浓厚,他们体会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就已经被深深地吸引。
   离开北京的前一晚,我和孩子们聊了很久。他们说一开始对我的印象是“安静又无聊”,觉得我每晚都在他们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去催他们回自己房间休息,实在太扫兴。后来接触得多了,发现我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知道我的“扫兴”是因为我在乎他们,对他们负责。他们教我时下在美国年轻人中流行的俚语,也让我教他们中国人喜欢的流行语,甚至说我是他们最喜欢的监护人,要给我写本书。其实在出发之前我惴惴不安很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次作为高中生夏令营的领队,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相处两个星期。我曾经害怕自己会搞砸,害怕和小孩子相处,害怕发生什么我处理不了的突发事件。但是我太幸运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那么给力,不管是一步步指导我的张旭红院长,四川师范大学和首都经贸大学对接的老师,还是四川师大的志愿者们和美国领队老师MaureenPopa,全都认真负责、细致周到。更让我惊喜的是这16个孩子,他们聪明、善良、友好、不娇气,从一开始的互不熟悉到后来成为大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可爱的地方,每个人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每个人我都很在乎。这段旅行的顺利结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在行前说明会上,孔子学院理事长严云泰先生曾经说,希望孩子们用他们自己眼睛去亲自看看真实的中国,看看一种于他们而言陌生的文化。在这个六月的初夏,这群年轻的孩子们走在未知的路上,进行了一场关于一个陌生国度的探险,而我在他们的探险中跑了跑龙套,或许连姓名都不会留下。当我在机场送走他们、独自一人坐上大巴回家还习惯性地回头想数数人数时,发现身后空空荡荡,是有点失落的。这14天在精神和体力上是真的累,但临别时的拥抱、在飞机上孩子们给我发的微信说已经开始想我、他们写的文章说这些日子是他们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这一切都让我觉得累也值得。他们未来还要看到更多的风景,这短暂的旅程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些不可磨灭的印象,也可能只是他们未来回忆起时的谈资。大三才第一次出国的我,有些羡慕他们小小年纪就有机会去看这个大大的世界,更欣慰他们在和我聊到中国时,对成都、对北京、对此行遇到的人们都怀着深深的眷恋。生活就是这样,一些人出现,一些人离开,有时候平静得不值一提,有时候又让人觉得似乎一辈子也忘不了。道别之后,这段故事打上句号,我和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惟愿他们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能够向他们的家人、朋友介绍亲身体验过的真实的中国,能够把学中文这样的“苦差事”坚持下去,能够学会用新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懂得对不同文化兼容并包,我相信这也是汉语桥高中生夏令营的初衷之所在。
   春熙路的人潮熙熙攘攘,前门大街夕阳余韵悠长;长城的砖瓦历经千年风霜,故宫还能看到昔日的堂皇。希望这16个孩子,在未来看到更好的风景,经历更美的故事。

供稿:丁笑丛 供图:丁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