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應有前景論述, 讓年輕人有提陞競爭力的志氣,接受時代的挑戰。爲重拾昔日的光輝,港人需要有共識 –
要想清楚,市民對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的不滿究竟是什么?所謂“攬炒”(暴力破壞,所謂“同你死過”,寧爲玉碎,同歸于盡),最終要達到什么目的?和理非,勇武,泛民;互不割席,可統稱“泛黃派”;泛黃派要負責任地向全港市民講明白,這場社會運動的終極訴求是什么?如果我們沒有大局觀念,自己管中窺豹把全局看歪了,不懂得港人自身的優勢和不足究竟在哪兒,吃不透養父的心腸和親爸的情懷,那就沒有誰能打救得了香港。老一輩的,上了岸的人,無所謂。受害的,被犧牲的,將會是今後的一兩代本港年輕人,負面影響十分深遠。無限同情,莫謂言之不預;
愛莫能助,只能仰天長嘆。
論述前景,
不能只有下一盤棋,落什么子的概念,需要有對全局的大環境戰略觀念,明白到香港只是棋子,不是棋手。本世紀科技的進步是顛覆性的,其規模比較歐洲工業革命前的大航海時代帶來的突破尤爲龐大。全球一體化,
就是從那時開始。現在是信息數碼化的,萬物互聯網,天/地/人三體合一的時代,特點是贏者獨取,過去23年,香港只略有蹉跎,
即已輸掉陣勢,如今很難翻盤。今後的世界趨勢,
是科技突飛猛進,“美國優先”意圖遏制全球化的進程,軍事衝突不斷,綜合環境惡化,人口長壽老化,
對有限資源的競爭和文化宗敎意識形態的衝突日益激烈,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能性在不覺間已浮現。
中國的改革開放,導致14億人民當中的絶大部分受惠。香港是細小而開放的,不設防的依賴型經濟體,由於地緣的關係,決定了香港和內地一定要互相依存,友好互動。如果香港營商環境不行,自我放逐,香港本可優而爲之的,例如離岸人民幣金融中心,一帶一路籌融資服務中心,大灣區綜合高端服務中心,都會和我們擦身而過。港人要肯定自我的發展大方向,認識和認同內地的總體規劃,
明白自身的角色,在開放貿易, 金融服務和創新科技等方面綜合平衡發展, 重點是國際金融和商業服務。
香港不能封閉自己, 意識上應重新開放起來,面向中國和全球。要及時解決土地資源不足的問題,出路在跟珠三角西岸連接。港珠澳大橋旣已通行,
可否參照澳門在橫琴的模式, 爭取在江門/中山/南沙覓地發展?此議筆者早在3年前已提出,如今形格勢禁,中央不可能輕易應允。香港人口老化,
2047年將會到頂。解決方法,一是歡迎內地的移民,而不是排斥;二是爭取去內地發展,而不是抗拒。香港地狹人稠,人際之間易生衝突,一定要疏散出去。內地移民和港人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對香港而言十分幸運。西歐國家的移民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導致種族衝突,是恐怖主義生成的根本原因。香港的勇武派再怎樣打砸搶燒,極其量只是毀了自己的美好家園,被全球訕笑。如果泛黃派的眞實目的,就是要一人一票的“眞雙普選”,那好,設若眞有那麼一天實現了,區議會有了,立法會也有了,從泛黃派陣營出來的特首更上台執政了,他們還是要解答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 香港往何處去?請説清楚。
冷靜客觀理性地看,港人要堅持開放吸納包容,反對狹隘本土主義,建立優質人文素養。中國崛起,是不可逆轉的趨勢,
其基本原因是頑強的民族意志,豐富的人力資源
(當中不乏發家致富儲財立品的精神)和龐大的經濟規模(GDP體量早晩會超越美國成爲全球第一),政府施政較有效率,長期規劃能力超強,政策容易落實堅持。相信內地的政治改革會逐步落實,
民主體制會逐漸改善,我們不但應樂觀其成,更應做好自己,爲內地提供一個側面的參考和示範。有話好好説,選舉好好搞,經濟好好弄,香港要恢復它過去紳士淑女的優雅形象,把東西方的好東西都重新顯現在自己身上,綻放珠光。不打不駡不講粗話,有那麼難嗎?引進社會主義的因素,優化壟斷得過了頭的資本主義,切實地改變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貧富懸殊,眞有那麼難嗎?設若泛黃派取得實質的管治權了,香港的主權還會牢牢地掌握在中央的手里,難道香港眞獨立得了?2000年以來,台灣民進黨已數度執政了,事實擺在那里,台獨工作者眞敢宣佈台灣獨立嗎?
如何判斷中國的現狀,
十分關鍵。中國在民族復興的過程中,百年屈辱遺留下來的若干歷史問題尙未完全解決。現在內地已不再是通過革命手段可以推翻政權的時代了。要超越傳統的革命武裝起義思維,
扮演改革改良改造的角色,提出建設性的深刻批評,超越敵對黨派在意識形態上的局限,以人民爲念,眞正爲人民的長期福祉服務。要解決人心回歸的問題,就要聚焦在文明復興和文化崛起,要有國情體驗和歷史學習,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一國之下,兩制共建共存,
共融共營。香港的泛黃派里面的小部分激進反對派,要把香港光復到何時何地?要把時代革命到那年那月?也請説清楚。
港人應該相信中國正在開拓中的未來, 應該以做中國人爲榮,以正面的態度和積極的取向,
接受時代的挑戰,承擔改革中國的部分責任,不可以在這個民族復興的大時代迷失,掉隊,甚至缺席。我們當然可以對中央政府和共産黨以至內地的社會變遷,長期抱有批判性的懷疑,但更應好意地提意見共謀國事,不能否認和無視中國現階段的發展,
不可妖魔化中國人和中國大陸。內地深邃的商機和龐大的市場,正爲香港下一代提供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一念之差,若南轅北轍,有天壤之別。言者諄諄,如聽者藐藐,就實在可惜。
歷史上中華各民族例如漢滿蒙回藏之間,哪怕是血海深仇也能和解。國共惡斗期間, 多少人爲主義信仰奮鬥犧牲,儘管可歌可泣,
都是俱往矣的歷史陳迹。港人應深刻理解大灣區的搆思,把本土主義的眼界開拓到廣東省各地,包括肇慶、江門、廣州、佛山、中山、東莞、惠州、珠海、深圳和澳門。我們祖輩大都來自廣東,我們的根就在大灣區,
它才是我們的本土。在大灣區內,
首先是港深珠澳,要能夠眞正做到人力、財力、物力、資訊的互動交流,首期目標是要趕上美國硅谷(硅谷僅約四百萬人口/四千平方公里/人均GDP全球第三)。要扭轉香港抗拒與中國融合的思潮,要鼓吹理性的愛國主義和地球主義,
反對信仰式的反共心態,不可把民主行爲和選票政治混爲一談,更不可把自由絶對化到侵犯他人自由的程度。中國一下子發展得這么快,令全世界瞠目結舌。國際舞臺正不斷地洗牌角力,環球局面正快速地變化消長,香港人局處海邊一隅,不易適應,
絶對不奇怪。只有在中國強盛的環境下,香港才會有安居樂業的所謂"小確幸"(微小的確實的幸福)。國際上兩極分化,一邊是激進的國家主義抬頭,另一邊信奉極端的泛自由主義,兩者皆不可取。只有互聯互通,雙贏共融的國際化才是根本的思維和正面的視野。我們應該開啓對前途有信心,對人民有信任,對理性有信賴的論述,眞誠服務市民,爭取市民認可。
回顧歷史,自秦朝到晩清,郡縣制度之下,香港地區最早是南海郡的一部分;在南海郡下,先後屬於番禺縣,博羅縣,寶安縣,東莞縣和新安縣範圍。明萬歷元年(1573)新安縣成立,歸廣州府管轄。取名新安,是“革故鼎新,去危爲安”的意思。筆者最近有幸閲讀清嘉慶24年(1819)編修的“新安縣誌”,瞭解到明清時期的新安縣,一半的土地屬於今日香港特別行政區的範圍,另一半則屬於深圳經濟特區的範圍。這本在200年前編修的縣誌,是最接近香港現代史的資料,與香港開埠早期的歷史並列對照,令人耳目一新。全書共有24卷,約15萬字,是香港和深圳兩地最直接有關的地方誌,其中包含大量港深兩地古代史的材料,可以從中探索兩地互動的歷史,也説明瞭兩地同源一脈,在族群及文化上,建縣440多年來一體共生的事實。
1841年英國通過鴉片戰爭佔領香港島,1858年霸佔尖沙咀,1860年清朝割讓九龍,1898年再將界限街以北至深圳河地區及235個島嶼租借給英國,爲期99年。名爲租借,英國99年來從未向中國政府或當地民衆支付租金。深圳是在1980年確定爲經濟特區的。經過40年的發展,成爲聞名于世的新興都市,常住人口達1000萬以上。港深兩地攜手,已然媲美全球耀目的國際大都會,兩地的經濟總量合計,已超越韓國甚至世界上許多中小國家的經濟總量。原來的新安縣,180年來,通過7至9代人的勤奮勞動和滄海桑田,以至歷經東西方之間的抗衡整合,在戰爭與和平的風雲變幻中浴火而生,璀璨輝煌。港深地區的成就,來之不易,理宜珍惜。
古語有雲,國無史無以明治亂,縣無志無以明興革,族無譜無以明輩序。我來自南海縣九江鄉關氏世美堂族群一脈,上溯山西運城,750年前(宋咸淳6年)避亂輾轉南遷。家祖父和家父來香港發展,我生在香港。我就是百分百的本土派。本土派一定要懂得歷史,要熟識歷史。香港是一個多元城市和國際都市,是二元結構型的社會,兩極差異只有階層,沒有階級。中下階層向上流動,基層年輕人要能夠看到前途和希望,根本出路在經濟的成長和發展。這是所謂“硬道理”。現在是時候全盤總結香港過去23年的正反經驗,重新定位,對前景論述達成共識以重拾信心。
港人千萬要避免誤墮溫水煮蛙的絶境,事事自以爲“行之有效”而不謀改變,那就神仙難救。無可否認,由於歷史原因,特區內長期存在有些人對內地的傲慢與偏見甚至敵視,不少官員高高在上不思進取,豐薪厚祿避實事,離地懶政不作爲,令被遺忘了的相當一部分低下階層的港人寒心。如果港人認爲擴大選舉權力是改變現狀的出路之一,也許我們不妨試試看,看泛黃派有多少能耐把香港建設好。今後中央如何因應香港事態的發展,作出政策調整,不在本文討論的範圍內。一國兩制是長期不變的大政方針,但港人治港,五十年不變,只剩下27年了。大不了2047後恢復一國一制,反正長期的形勢是兩制互動趨同,何况內地過去40年來已逐步吸納不少資本運作和市場機制的元素以優化其社會主義制度(取長纓以補短板,簡稱爲“具有中國特色的制度”),成效有目共睹。
港人時間無多,如果再不清醒地看到危機就在目前,香港逐步墜落必不可免。好好一顆東方明珠黯然失色,好好一座國際名城頽然傾墜,眼看年輕人糊里糊塗狠心破壞自己的家園,排斥異己迹近120年前的義和團
(拳匪盲動,最終醸致八國聯軍入侵),自殘自虐,內斗內行,被別有用心的外邦人利用,揮舞人家的國旗,仿唱人家的國歌,把最愚蠢粗野蒙昧的一面暴露在全世界面前,令人啼笑皆非。作爲老一輩的香港人,我們自己也應感到羞愧,無地自容,應該自責,應該反省,究竟做錯做漏了什么?
回頭再説這部1819年編修的新安縣誌。它是香港著名作家葉靈鳳先生收藏的刋刻本。筆者當年就讀皇仁書院,由於嗜好文學,有幸認識羅孚先生。羅先生他事情忙,囑葉中敏小姐與筆者暇時聯繫,而她正是靈鳳先生的千金。傳聞曾有港英官方背景的機構欲以重金收購藏本,而靈鳳先生不爲所動,遺囑後人將之捐贈祖國,如今正本藏於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內。2007年,羅先生於香港回歸10周年,托請孫立川先生校補印行。又十年,2017年,孫先生重又校補一次,由中華書局出版。國學大師饒宗頤先生十分重視整理重印這本新安縣誌,親爲題字,眞是不可多得。希望香港的年輕一代,特別是號稱本土派的朋友們,多瞭解香港的過去,然後必可更瞭解香港的現在,從而較好地企劃香港的將來。處于邊陲的香港,引進颯颯西風,砥礪磋磨,效力中原,爲中華民族再造輝煌的漢疆唐土,我們的立足點,應放在認同中土文化紐帶的傳承上,才能夠眞正爲一國興盛和兩制互動做貢獻。新年於兹,有期盼焉。
作者關品方:
前香港特區政府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退休大學敎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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