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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兹堡/哥倫布/辛辛那提消息 

   
 

十畝間

施立松

  閨蜜阿蘇新得了個小院,得意得不要不要的,整天在朋友圈里曬圖,不遺餘力地拉仇恨。
  兩間虎皮石屋,一個開滿鮮花的小院,屋前溪水潺潺,屋後靑山如畫,不遠處就是大海。誰不眼饞!換了你,還不定顯擺成啥樣!
  閨蜜么,她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她的小院,還不就是……我的。
  小長假,隨她去那個叫溫州洞頭白迭村的小院。
  她的大奔車里,罎子罐子鐵鍬鋤頭,滿滿當當,她收拾半天,才騰出一小塊,讓我跟她收籮的寶貝擠擠。
  得,我就委屈一小會兒,沒事,誰叫咱是閨蜜。
  她説:你小心着點,別把我的寶貝擠壞了!
  説着,把一個豁了口的湯罐放到我懷里,一會兒,又從腳邊捧出一捆花苗擱進我懷里。
  嗬,就這些粗壇破罐,至於么!還眞是閨蜜!
  沒法子,她從小欺負我,習慣了!我忍,我忍還不行嗎?-------這話她常説,我聽慣了,隨手一搬,順溜。
  沿環島公路走,路是新修的,很平坦,可不時有拐彎,她的寶貝就不停垂憐親吻我,沒多大會兒我就頭昏腦脹。終于,聽她説,到了。總算長長舒了口氣。
  小院收拾得很整潔了。年代久遠的虎皮石屋,墻面清理過了,油了清漆,仿彿把歲月的包漿凝固下來。屋前加了玻璃迴廊,廊下,阿蘇的先生灰哥和女兒姸子,還有幾個朋友坐着喝茶聊天。原木的茶案上披着靛藍的茶旗,白陶的茶具里,靑煙裊裊,盈盈茶香撲鼻而來,茶凳上軟軟的坐墊和抱枕,是雪白的棉布做的,上面是十字綉的幽蘭,一看那密如絲的針腳,就知是她的手筆。案上粗陶罐里,揷着一枝滿是花蕾的桃枝。粗陶的拙,和桃花的嫩,映襯出一種侘寂之美。
  墻上,幾個靑竹片做成的花籃,緊緊摟住似乎要噴薄而出的藍雪花,仿彿一不小心,這群藍色的小精靈就要跳下地奔出門玩耍;蔴繩編成的網袋兜着玻璃花盆,懸在墻邊的茶櫃上,嫩緑的小銅錢擠擠挨挨在一起,説着説不完的悄悄話,任誰也扯不開。
  屋外,一圈碳木柵欄還簇新着,上面已爬滿了嫩緑的靑藤,打着捲兒的尖芽正使勁往上竄,前呼後擁,你追我趕,好不熱鬧。問阿蘇,這種的啥藤?她正忙着搬那壇壇罐罐,扭頭看一眼,道:野生的。
  柵欄邊,一排長方形的木盆里,呈品字形擺放着,各色月季開得熱烈,碧翠絲,亞伯,靑金石,要么昂首挺胸的,要么探頭探腦的,好像有無窮的力氣,要從層層叠叠的花瓣里發散出來。幾只粉蝶扇動着薄翅輕拍花瓣,蜜蜂嗡嗡藏匿在花蕊中。細看那木盆,竟是某種葡萄酒的包裝盒,眞不知她從哪里弄來這許多!
  石屋內鋪了地磚,靠窗的地方做了一片榻榻米,淡緑色的葦蓆散發着淡淡的草香,幾個大坐墊和抱枕隨意排放,打一打坐,歪一歪葛優躺,都是極好的。隔簾用了靑花粗布,下沿挑出一指長的流蘇。湊上前一摸一看,平整,細緻,一看就知是費了功夫的,這手藝這耐心,除了阿蘇,沒誰了。
  掀簾上樓。木梯已換成了光滑如鏡的花崗岩,加高了的樓層明亮開闊,簡約的傢具,薄紗的窗簾,微風一蕩一蕩地穿行其間。推開門是個大大的陽臺,高大的香樟樹遮蔽了半個陽臺,樹蔭下兩張搖椅,一張古船木做成的長幾。另半個陽臺空置着,憑欄而立,視野開闊。屋前石拱橋下,溪水潺潺,幾只麻鴨撲騰着,嘎嘎嘎,鬧得正歡;紅楓林枝繁葉茂,綿連成一片碧緑的海;山頂上,十八個巨大的風能發電風車徐徐轉動着白色扇片,碧藍的天空下,平添了幾多童話趣味;遠處,大海潮起潮落,濤聲高一聲低一聲傳來,仿彿伸伸手就能觸摸到海的呼吸。
  突然,她在屋後驚呼。趕忙跑去看,只見她手中的掃把上,一根細藤牽着一個毛茸茸的小葫蘆。那掃把原本靠在籬笆邊。嗬,一個來串門的小客人。閨蜜把掃把輕輕放回去。我伸手想摸摸那茸毛,她一巴掌下來:不能摸,摸了就長不大了!籬笆那一邊,住了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婦,他倆端着碗站在門口,邊吃邊看着我們笑。
  車上的壇壇罐罐,都到了院子里,擺成一長溜。這些酒壇,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醜陋,能做啥?
  “當花盆唄,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擺上,種上鐵線蓮,種上三角梅,種上波斯菊,對了,還有鳥蘿,好看吧!”阿蘇比劃着,一臉興奮。
  “壇口這么小,也能種花?”
  她乜斜了我一眼,説:當然要割掉才行!
  這可怎么割啊。她轉着圈兒想辦法。然後又打電話給朋友,讓他們幫忙。聽説要找個割酒壇的,朋友都不知道哪里找。再聽説酒壇是用來種花的,朋友便自吿奮勇地説,不用割,我馬上買一些花盆送去。她憤憤地説:我要那種花盆還用得着你買!
  她出去“找辦法”。我和姸子在院子里等。兩人面面相覷,不信她能找到什么辦法。突然,靈光一閃,兩人對視一眼,懂了彼此的心思。
  試試?
  試試!
  姸子進屋拿了小鐵錘,我到角落抓了塊舊毛毯(想不出她想用這毛毯做什么),舊毛毯包住酒壇,上面露出一塊,姸子輕輕揮了下鐵錘,當地一聲,酒壇紋絲不動。太輕了,我來!當當當,沒動靜,這酒壇還挺結實。當!酒壇碎了一地,嘿!我也沒多用力啊!毛毯根本沒盡到護衛之責。
  咋辦?
  還能咋辦,毀屍滅迹!
  舊毛毯包起碎片,兩人各拎一邊,匆匆穿過石拱橋,鑽進紅楓林,抛“屍”荒野,再裝着若無其事地走回來。
  半路上,碰到阿蘇抱着一大捧紫色的花,步履輕盈,微風撩撥着她的粉色的衣袂,步步生蓮。午後的陽光在她身上洇染着一片眩目的光芒。心懷熱愛的人,大概都是這樣自帶光芒吧!看着她翩翩而來的樣子,突然想起詩經里的那首詩: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
  她身邊跟着一個手里提着切割機的老伯,古銅色的臉上,笑紋如蕩開的漣漪。我忽然貪心了:要是他手里牽着一頭牛,該是多美的晩歸圖。
  黃昏後,她坐在小凳上,哼着小曲,施施然地給割好的酒壇加土,栽花,再一盆盆擺放成她想要的樣子。突然有些感嘅:都説夢想有個開滿鮮花的小院,其實不就是貪戀她的這份怡然閑適,向往這種“質樸如泥土,奢侈如十萬朶花”嗎!
  當她讓我給她的小院取個名字時,我脫口而出:十畝間。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想想都讓人心醉。
  小院是灰哥費盡心思租來的,是他送給她的銀婚禮物。相守經年,滄過桑過,千帆之後,給你一個開滿鮮花的小院,一份蒔花弄草的安逸和悠然,何等豪侈!
  阿蘇想把這禮物與身邊的人共享,讓紅塵里摸爬滾打得蓬頭垢面的人,也能偶爾從生活的繁亂中探出頭來,停一停,慢一慢,歇一歇,享受與花草相親、有泥土芬香的美好。


作者簡介:施立松,中國作協會員,溫州市洞頭區作協主席,洞頭區文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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