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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颱風間隙,讀到了一本新書《來自紐約的中國》。書名好怪,但很醒目,一看難忘。
這是個散文隨筆集子。作者王海龍的文章在京滬報紙上時常讀到,所以新書拿到手我就急着翻。這一翻就沒放下。一兩天讀完了有點兒後悔:漫漫長夏,該慢慢消遣。所幸這里面的文章都還耐讀,有的更是資料性的値得一再品味。讀完放了兩周,今天再讀仍有常讀常新的雋永感。覺得値得推薦給愛書的有緣人。
這本書大致上分成了四個專輯。第一部分是著者喜歡寫的跟紐約文人交往的獨家故事。以前在《北京晩報》和《文彙報》《新民晩報》及其他報刋上讀過王海龍的一些這類文章,這次集中在一起,啣接上更有文氣和連貫性,讀來更覺過癮。
紐約是個大碼頭,作者王海龍在紐約跟文壇前輩夏志清、董鼎山等人皆有交往進而爲文友。夏志清曾爲他的書寫過序言和評論,他也跟董鼎山合著過書;去年王海龍出版《董鼎山口述歷史》在海內外讀書界影響很大受到追捧。在這本新書里,他回憶了跟夏志清董鼎山往還的溫馨歲月和往事。同時,他也回憶了兩位文壇老人最後的日子和彌留辰光,讀來感人至深。王海龍還是董鼎山委託最後文集的編者,這些文章里面的內容很藴藉而且都是獨家的回憶。這一輯對這兩位文壇前輩一生的治學和做人都有不少重要描述和介紹,對國內讀者瞭解海外漢學及比較文學,對瞭解這一輩學人的生涯和世事滄桑都有不凡的意義。除了這些文壇宿耄,作者也寫了紐約的文壇往事和文史故事等,都頗値得一讀。
本書第二個部分側重於寫中西文史事實和文化交流史上的往事鈎沉及其在今天的意義。作者立足紐約,寫了不少清末至今天讀來如雷貫耳的人和事。這些文字以散文的筆法但夾雜嚴肅的考據,不只是寫隨筆而旨在寫文化誌。這是一組頗見功力的人物生平和實證分析的文化散文。不同于一般散文寫作,作者對所寫的人物史實都親自踏訪做了田野工作,他從李鴻章寫到宋美齡、張學良,從徐志摩林徽因寫到賽珍珠,又寫老捨、林語堂、葉淺予、項美麗、史景遷等。書中看出,王海龍主業是人類學,他是位學者型作家。寫上述人物事件他不流于文學描寫而是都有實證實物及實據。對歷史人物和遺迹甚至李鴻章文物宋美齡曼哈頓故居及其紐約州墓地作者都親自踏訪。寫老捨和葉淺予等他都親自登門他們的紐約故居感知並還原傳主的生活感受。寫徐志摩往事則採訪他的獨子阿歡徐積鍇和孫輩,寫史景遷則多次親自與其接談。寫張學良也曾親自見過面並親自考索了他西安事變的文件等等。所以這里面刋載的雖是散文,但用的是史筆。這里面的文章可以佐證歷史,當做史實來讀。
本書的第三部分是一些人類學視野下的文化評論和大都會文薈等篇什。作者曾經用文化考古學還原的方法挖掘出了一位豬仔華工捐獻建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的歷史。在這本書里他又延續揭櫫了建系後的故事。此外,他也談及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展出中國書法唐楷和宋朝皇后“楊妹子”書法以及古代中國連環畫展出紐約的盛况。他用人類學理論談及日常生活現象的一些隨筆也極爲發人深省。
此書第四部分則是作者寫的一些時事隨筆和文化評論。這部分內容讀之痛快淋灕。作者直面當前中西文化的一些問題,談今日美國,談留學、談中美“大媽文化”、也談文化衝突和種族問題。作者文筆詼諧幽默,寫他到美國總統特朗普家“串門”的經歷,也寫紐約的詩人角、莎士比亞在紐約、普利策奬秘辛,同時也寫他的高考和馬克吐溫的神秘關聯。這部分也有作者人生經歷和腳步的回顧及憶舊之作。其內容也很有可讀性。
而這本書的最後部分是作者讀經典的一些隨筆。它主要圍繞《紅樓夢》和《水滸傳》。其中有考據也有史實和辨析,嬉笑怒駡皆成文章,讜論人物並立體還原時代背景。作者本來治文學,後來改治比較文化和人類學,因而此書中隨處體現出文學和文化史、比較文化的有機結合。不同于一般作家寫隨筆散文,這本書有着歷史的深廣和文化學理論的貫串,有高屋建瓴的視角。難能可貴的是,作者並沒有故作艱深埋首高頭講章講道理而是深入淺出引導讀者出入文史、寓敎于樂,在愉悅的巡遊中潜移默化體悟歷史和人生。
古人作文強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而眞正有力的文字也應是百煉成鋼化爲繞指柔。因此,好的散文應該是不賣弄、崇自然,讓人讀後餘音繞梁還想不斷回顧並常讀的文字。
根據出版社介紹,此書是作者的第九本散文隨筆集。作者是暢銷書《哥大與現代中國》(有上海和台灣兩種版本)的作者。他其他深受讀者喜愛的著作還有《紐約意識流》《從海到海》《無帆遠航》《遭遇史景遷》《曹雪芹筆下的少女和婦人》《哈德遜河畔的揚州》等。
這本《來自紐約的中國》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它裝幀舒展大方,印製疏朗典雅,使我愛不釋手。總的看來,這本書的內容思接千古、域涉中西,視界獨特而且文筆讀來使人歡愉。所以我推薦海內外的讀者有機會一讀這本使人耳目一新的集子。作者:江敬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