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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報社要我寫一篇精準扶貧的成果報道。剛好我有一位朋友老張在機關任職，參與了扶貧工作，今日要去扶貧對象家中送溫暖，我就搭乘他的便車一起去採訪。
老張的扶貧對象是一名六十歲的老太太，住在鄉下一間破敗孤獨的小房子里，旁邊有一片薄薄的菜地，屋前養著幾只小雞。
今天的天氣不錯，出了點冬日難得的小暖陽。我們到達的時候，老太太正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我們的車在屋前停下來，老太太眼中閃出驚喜的目光。但看清走下車來的是我們兩人，目光中又不由流露出一絲失望神色。
“大娘，過年好啊！政府派我們來看望你老人家啦！”老張熱情地大聲說，一面把車里的油米肉等過年禮物拿下來。
“謝謝政府，謝謝政府！還帶東西來，干啥呢，我又不缺。”老太太腳步急急的過來迎接。
“收著吧，這是政府對你們老年人的關心，一點小心意。”
我幫著老張把一應東西提進屋去，出來之后，我們兩人站在冬天的暖陽里跟老太太聊天。
老張介紹老太太說，大娘可了不起了，早年喪夫，之后一直守寡，含辛茹苦，養大獨生兒子，供他上學，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畢業，然后讀研考博，現在兒子在美國留學呢，真是一名偉大的母親啊！
我聽了對老太太升出一股敬意，這樣的母親，的確夠偉大！
老太太聽了我們這么一說，臉上頓時笑得像一顆核桃。
我不由問：“兒子今年會回來看望你老人家嗎？”
老太太一聽人說起這事，更是高興了，一張臉像是核桃裂開了縫，說：“肯定會回來的。前兩年還回來過一次，給了我美國錢呢。”說著從衣兜里摸出一張一百元美元給我們看，已經被老太太成天反復撫摸，票面相當的陳舊了。
看得出來，老太太對兒子的思念，全都寄托在這張百元美元上面了。
“放心吧，大娘，你兒子過年會回來看您的。”老張滿臉笑容，肯定地說，“等你兒子回到身邊，你就不孤單了，生活就好起來了！”
老太太聽得眉開眼笑，我不失時機的抓拍照片。
我們待了大約一個小時，其間多是老張跟老太太拉家常，說關心話。告別之后，我們上車，老太太還對我們依依不舍。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說，“這老太太有兒子，不是孤寡老人，好像不符合政府的扶貧條件吧？”
老張嘆了口氣，說：“當然不符合，我是看大娘可憐，自己掏錢買的，然后借政府的名義送過去。”
我頓時奇怪又不解了：“她兒子那么有出息，現在美國留學，苦是苦點，但學成歸來，回到母親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什么可憐的？”
“你不知道啊，”老張搖頭說，“她的兒子，早已經在美國拿了綠卡，去了美國定居，把老娘丟在國內不管不顧啊！”
冬日的小暖陽從車窗照進來，臉上暖融融的，但我的心底卻是一片寒意。
扭頭看看后面，老太太還站在那里，癡癡地盯著我們這輛遠去的車子。
作者 譚文春：四川華鎣市作協會員，有詩歌、散文、小說、故事散見國內外報刊雜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