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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老家，有個流傳久遠的習俗——正月十六烤百病。整個年節，除了正月初一起五更、拜大年，最有熱鬧、最有儀式感、最有意思的事，非它莫屬了。
這種風俗何時而起，緣何而生，我未曾考證，但起碼已流傳了幾百年。因爲，從我老奶奶的老奶奶那時候就有這樣的傳統。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正月十五、十六，是月亮最大最圓的時候。早在遠古時期，便有着“玉兔搗藥”的神話傳説。玉兔是專門製作長生不老藥的神仙，住在月亮里的廣寒宮。在新年第一個最圓最亮的月亮下許個心願，討個彩頭，祈求月神佑護祛除百病長命百歲，或許便是先人的初衷。而正月十五，人們要鬧元宵、賞花燈，這烤百病的事，也只好安排在正月十六了。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臆想。
那時候，日子過得艱難，醫療條件更是有限，人們籍此祈願四季安康，求個心理安慰，也就成了理所當然。我小的時候，到正月十六這天，大人會指使着孩子到村外拾些干枝枯葉。到晩上，月亮升起來了，人們吃過晩飯，抱着白天拾來的乾柴，鄰里相邀，玩伴互喚，成群結伙去到村邊的麥場上、溝壑里燃起篝火，這烤百病的大戲就開演了。出來烤百病的，一般都是幾歲、十幾歲的孩子，很少有大人參與。通常是要好的小夥伴湊成一撥，圍成圈，烤手，烤腳，烤後背，烤着全身，一邊烤一邊振振有詞：“烤，烤，烤百病，烤了一年不生病”；“烤，烤，烤百病，烤得全身沒有病”；“烤烤手，烤烤腳，一年不凍手和腳……”時而會有人抱着柴火前來入夥；時而孩子頭會派這個回家去拿來兩個饅頭、幾塊山藥，派那個再去搞點柴火；時而會有踮着小腳的老太太趕來，拿着孫兒的衣服鞋帽到火堆上來烤。一張張笑臉被篝火映得通紅，一雙雙眸子被篝火照得閃亮，一個個心願被篝火點得翩然。
也許是我從就小多災多病的原因，這天，一向對我管束頗嚴的父親會網開一面，允許我出來“玩火”。甚至，父親白天會騎車到十多里外他敎書的學校，“修理”來一些柏樹枝，讓我拿去烤火。據説，用它烤百病最爲靈驗，大概是因爲“柏”與“百”諧音的緣故吧。在我們那，柏樹可是稀有樹種，十里八村也見不到一棵。籍此，平時身單體弱、人見人欺的我，也難得當回孩子王，小夥伴們都願意和我一起烤百病。也許是拜上蒼所賜，也許是父母的憐愛，也許這烤百病果有奇功，原本災病不斷的我，身體竟日漸強壯起來，煉成了“百病不侵”之軀。
長大後進了城，我再沒在老家過過正月十六，也再沒有烤過百病。聽哥哥説，如今的正月十六，老家已沒什么人烤百病了，心中不免有些悵然。我不知道，這是文明的進步，還是傳統的遺失呢？
作者劉明禮：河北石家莊市橋西區槐中西路欣怡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