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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國民黨“九合一”選舉空前慘敗,輿論的解讀,大多集中在對馬英九和國民黨施政成績不佳、競選策略有誤等方面。旣然你沒能很好地回應民意,民意就會借選票狠狠敎訓你!這是很多人的理解。在這個理解框架中,選票等於民意,民意等於一切,是不言自明的邏輯。
但這只是流行的理解框架之一。如果先不看馬英九和國民黨,反過來看看選民,會見到另外一個圖景。針對選民結構所做的解讀之一,是新世代崛起了,就是今年春天“太陽花運動”所代表的那個群體,用他們的選票,打破了傳統的藍緑格局。無論國民黨怎么做,馬英九怎么做,胡志強怎么做,都會因爲太“傳統”而被抛棄。看起來台灣新世代要的就是去傳統、反傳統,如果傳統代表了理性,那么他們寧肯放棄理性,擁抱非理性。
不僅在台灣,看看香港也是一樣。“雙學”學聯和學民思潮所代表的群體,就是新世代,他們目前還在一意孤行地堅持佔領運動,與泛民和建制這個傳統博弈格局越來越沒關係。同樣道理,無論特區政府怎么做,梁振英怎么做,也安撫不了他們,僅僅因爲特首和政府都代表“傳統”這一點,就要被打倒。看起來香港新世代要的就是去傳統、反傳統,如果傳統代表了理性,那么他們寧肯放棄理性,擁抱非理性。
沿這個方向,能看出新的問題。
按道理,有資源、有經驗、有能力的連勝文,不應該輸給完全沒有過從政經歷的“政治素人”柯文哲。按道理,各方公認能力超強、政績卓越的胡志強,不應該敗選。按道理,國民黨即便選輸,也不應該輸得如此不堪,“六都”只剩下一個新北,台北、台中輸掉二十幾萬票,高雄、台南狂輸四五十萬票。即便是原來認爲是穩贏的地區,贏得也很驚險。
但選舉結果完全沒給“道理”留位置,一切都出乎預料,甚至匪夷所思。民意可以很理性,也可以沒理性,非理性,這一次,新世代要的就是非理性。敗選後的胡志強説,國民黨會輸,是因爲不瞭解年輕人。現在年輕人認爲“你給我的是應該的,沒給我的是欠我的。你給他iPhone5,他會氣你沒有給他iPhone6”。
老胡的這句話,用到香港更正確。自佔中開始以來,社會各界對於“雙學”的各種勸誡統統不起作用,提醒他們違法行爲影響前途沒有用,勸説他們對政改方案“袋住先”沒有用,吿訴他們不要指望中央改變決定沒有用。因爲他們就是認爲“你給我的是應該的,沒給我的是欠我的”,而他們心目中那個“國際標準的眞普選”就是欠他們的,不給就天天鬧。他們正是“你給他iPhone5,他會氣你沒有給他iPhone6”的一代人。
也許可以説,每個時代的年輕人都是這樣,這一代人無非表現得更過分了一些。但重要的是,在過去,年輕人的少不更事和非理性總會被各種理性力量所遏制,所約束,不會影響到全社會,更不會左右政治。可現在不同了,在西方民主模式影響下,選票等於民意,民意等於一切。理性還是非理性,成熟還是幼稚,深思熟慮還是一時冲動,高瞻遠矚還是短期行爲,兼顧各方還是只顧自己,統統不重要了,誰有本事左右選票,誰就代表了最高意志。
今日台灣正是這樣。唯選票是瞻的“選主政治”代替了眞正的民主政治,各種冲動的、偏執的、短視的、自私的、不負責任的非理性政治訴求,都在貌似公平的普選遊戲掩護之下粉墨登場了。
iPhone時代的年輕人,不僅人數衆多,而且精力充沛、能量巨大,除了他們手中的選票,他們還通過引領新的社會潮流、創造新的政治文化、構建新的社交平台等等途徑,百倍地放大了他們的影響。台灣選舉過程越來越“小學生化”、“動漫化”、“娛樂化”,越來越偏離政治的嚴肅本質,正是這個內在趨勢的外在表現。
此次“九合一”選舉的結果,是一個具有象徵意義的歷史性事件:在台灣,新世代藉助普選佔領了政治的中心舞臺,他們正在用其非理性行爲宣佈他們的勝利。
郭台銘一直在代表理性發出吶喊:台灣快要沒有時間了!台灣越來越賺不到錢了!此次選舉之後他會發現:他和他所代表的整個工商界都已經身處邊緣了。雖然他們的商業理性從邏輯上無可挑剔,但很遺憾,非理性正在成爲台灣的主流。
對照之下,香港的新世代還在進軍政治中心舞臺的路上,他們面前的最大障礙就是中央政府爲香港普選設定的限制框架。新世代將其視爲是針對他們這個群體的一個閘口,不拆掉它就不可能進入中心。
回顧人類歷史,政治常常表現爲世代之爭。互聯網和iPhone,大大增強了靑年人的攻勢,而因爲普選,政治舞臺率先淪陷。
如是觀之,民進黨也不要高興太早。無黨籍人士柯文哲在台北的勝選,同時敲打了藍緑兩營。如果新世代的進軍勢不可擋,政治舞臺上iPhone一族取代花鏡一族,世代之爭取代政綱之爭甚至統獨之爭,那么,今天推翻國民黨的力量,明天同樣會推翻民進黨。
從今年3月的台灣“太陽花”學運,到10月的香港“雙學”佔中,再到今天的“九合一”選舉國民黨慘敗,一步步清晰地標示着港台新世代攻佔政治舞臺的進軍腳印。
文 揚 2014年12月3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