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帶農村里,通常把男婚女嫁叫做“娶媳子”、“出門子”。如今,在我的生活圈子里很少有人這么提了,取而代之的叫法是“完婚”、“出嫁”。但往昔在老家參加婚慶的種種情形,至今仍記憶猶新,耳熟能詳。
在農村老家,一般將男婚女嫁的良辰吉日選擇在農閑季節,特別是春節前後比較多。原因主要在于,那時候娶親、出嫁,動用人員比較多,如果選擇農忙時節會躭誤生産,少掙工分,則是大可不必的。另一個原因喜主家大都是心照不宣的,那就是節日前後辦喜事很容易節省飯菜,因爲節日期間每個人的肚子里都不“窮”,賓客自然就吃得少些;再説,將就婚嫁,喜主家就不需要另辦年貨了,又可節省一大筆開支,這兩全其美的事情何樂而不爲?當然,這一切都歸咎于那時候的貧窮,貧窮是最容易産生黑色幽默的。
那時,女孩出嫁旣是一種幸福,又是一種“折磨”。這話怎么講?你想想,女孩要在出嫁前兩天就要忌食忌水,再渴再餓也要默默忍受,這不是折磨是什么?原因就在于一種迷信的説法,説女孩子出嫁到了婆家,三天之內不準出屋,尤其是晩上,怕出屋見了“七女星”,以後就只生女孩子,這是傳宗接代的大忌呀。這種傳説當然沒有科學道理,卻苦煞了那些新嫁娘,三天不出屋,大小便成了問題,所以只好出嫁前禁食兩天了。
女孩出嫁的那天總是很忙碌的。新娘早早地起床,端坐于正堂屋的椅子上,那腳要踩着父親的鞋,這時,就由兩個事先預約好的女人來給“上頭”,先用兩根紅線左三下右三下地“開臉”,然後再給她攏頭髮,卡上髮夾,戴上頭花,就等着“出門”了。女孩出嫁的這天,不知道什么講究,不準見石頭,所以家中的石磨石堆都要用棉被蓋着,在路上見到石頭之類的東西也要貼一張“靑龍”紅貼,有種逢兇化吉的味道。在過橋的時候,新娘要從車里扔下一枚紅紙包裹着硬幣,橋上有幾枚硬幣,證明就有幾個新娘從這里走過了。可是,這些紅紙包裹着的硬幣是積攢不下的,很快就被守候在這里的小孩子們搶走了。
那時候沒有轎車,送嫁娘是一件很艱苦的事情,都是用腳步丈量的,丈量着娘家與婆家的距離,幸好那時候的步行功夫都很好,不是很犯愁了。這時候的新娘待遇是最高的,坐在地板車里,由兩個人拉着走。那地板車被扎得五顔六色,用竹條扎了弓,遮蓋上紅地毯,很是喜慶的樣子。那新娘坐在里面,也許早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任由別人拉着走。其餘的人抬櫃的抬櫃,抬櫥的抬櫥,扛板凳的扛板凳,當客的當客……各司其職,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算起來也不少于四五十人。
那時候的老規矩可眞不少,走在路上要走“上崗路”,東西路的北面爲“上崗”,南北路的東面爲“上崗”。如果用現在的眼光看,都按照交通規則走就對了,但那時候是不講究交通規則的,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去爭那個“上崗”。如果那天結婚的多,就很麻煩的,兩相對頭,各不相讓,往往發生爭執,躭誤了走路不説,還傷了和氣。現在想想眞有些愚昧,一條路,哪有上崗、下崗之分呢?即便走了上崗路,一生就永遠美好了?以後的路還要靠自己走。
新娘從娘家出來叫“出門”,進婆家的門叫“過門”。新娘過門的時候是最激動人心的,那是整個婚禮的白熱化,兩個男人迎大客,兩個女孩迎新娘,把新娘從車上迎下來,戴上大紅花。這時,新郞由管家引領着來到新娘面前,向新娘施一個點頭禮。一前一後往前走。撒麩(象徵着福)的女人就往一對新人身上撒麩子,邊撒邊説話:“一把麩子一把棗,早得福來,早立子……”
拜過天地,小夫妻倆進洞房,由管家主持喝了交心酒,吃了交心面,小媳婦就開始“坐床”了。這時候,那些俏皮的小叔子、小姑子、嬸子大娘的就來鬧洞房了,把個洞房鬧得昏天暗地喜氣洋洋。
大人結婚,喜煞了小孩。聽到村里有結婚的,恣得頭天晩上就睡不着覺,老盼着天亮去尋熱鬧。天還不放晴,就一骨碌爬起來,早早地去橋頭撿“紅幣”去了,撿完紅幣跟着新媳婦回家,等新娘過門的時候,又都爭着搶被角上的栗子、大棗、花生,那些染得五顔六色的果果好看又好吃呢。拜天地的時候,又都爭着搶“拜桌”上的鷄蛋、糖果,爭爭搶搶里多了幾分熱鬧,晩上的時候又忙着扛洞房里的床腿,摳“鋼镚兒”了。總之,忙得不亦樂乎,倒也是戰果纍纍,心里蜜甜。
供稿:山東省臨沂河奧德希望學校 林凡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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