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是個整數,繞不過去,毛澤東誕辰120周年的紀念活動,正在中國各地陸續展開。
毛澤東的家鄉湖南,是重頭戲集中上演的地方,隨着紀念日的臨近,衆多紀念活動相繼啓動,一些紀念設施也將先後落成。現任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徐守盛強調説,“要以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爲契機,…引導全省上下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汗往一處流,充分發揚‘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敎日月換新天’的革命氣概,奮力實現湖南的小康夢、兩型夢、崛起夢,不斷書寫‘芙蓉國里盡朝暉’的壯麗圖景。”
這是一個很符合中央精神的表述,意思是,毛澤東一生的革命事業,與當今中國的“中國夢”,湖南的小康夢、兩型夢、崛起夢,都是一致的;毛澤東當年“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敎日月換新天”的革命氣概,與當今中國社會上上下下努力奮鬥的時代精神,也是完全一致的。所以,紀念毛澤東,與當前的路線方針並不衝突,而且很有現實意義,無論怎樣隆重紀念,也都説得過去。
作爲一個官方立場,這也合情合理。無論如何,毛澤東是中國共産黨的創立者,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否定他或者批判他,必然要連帶着對當前執政黨和國家本身的否定和批判,世界沒有哪個政治實體會做這種違反自身理性和邏輯的事情。
對毛澤東的非議,包括徹底否定甚至謾駡,主要來自民間的部分人群,即那些在中國被稱爲“自由派”和“右派”的人士們當中,由於這部分人掌握着較大的話語權,發出的聲音大大超出其人數比例,所以,也一直顯得頗有勢力。
平心而論,中國民間存在着擁毛和反毛兩派,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毛澤東的一生,是鬥爭的一生,殘酷的鬥爭不僅作爲手段,有時甚至成爲目的本身,幾十年時間里製造了無數的敵人和犧牲品。這些人當中很多人還都在世,而且還有後代,再加上雖無親身經歷但受歷史讀物影響或者就是受網上駡戰影響的年輕人,合起來就是一個不小的群體。
確切説,這個反毛群體就是毛澤東自己製造出來的,對於一個一生都信奉“與人斗其樂無窮”的人,你若吿訴他在他死後沒有敵人了,再死一回他也不相信。“皆知敵之仇,而不知爲益之尤;皆知敵之害,而不知爲利之大。秦有六國,兢兢以強;六國旣除,訑訑乃亡。”對於柳宗元的《敵戒》,毛澤東不僅深解其中味,而且是最大的一個實踐者。
同理,擁毛群體也是毛澤東自己製造出來的。中華民族是一個有着兩千多年家國傳統的民族,國就是家,家不離國,在大多數中國人心里,國家的統一、民族的自立自強,有着至高無上的神聖地位,對於任何促進了國家統一和民族復興大業的歷史人物,都會懷抱着帶有宗敎情感的崇敬,不容攻擊和詆毀。而毛澤東,正是在中國歷史上最近一次民族危機當中成功實現了國家統一、保全了民族國土的那個人物,僅憑這一點,他就永遠活在很大一個群體的人民當中了。
所以,在當今中國社會,圍繞着評價毛澤東、紀念毛澤東而發生的人群分裂,是一個必然現象。只要一提毛澤東,立刻涇渭分明,出現勢不兩立的兩派,幾十年了,這已成爲一個無法改變的基本現實,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只能坦然面對。任何新的努力,都首先要以正視這個基本現實爲出發點,任何想要改變這個基本現實的企圖,都注定徒勞。
擁毛派想要讓所有反毛人士統統閉嘴,對所有反毛言論進行定罪,注定達不到目的;而反毛派想要推動民間運動迫使官方將毛澤東畫像從天安門上摘下來,拆掉毛主席紀念堂,也一樣沒有實現的可能。而任由這種對抗演變下去,一定是嚴重的社會分裂,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擁毛派的隆重紀念,一旦走過頭,將毛再次塑造成每件事都偉大、每句話都正確的現世神,肯定經不住推敲,更抗不住反擊。而反毛派的一味詆毀,像某些“經濟學家”那樣,從理性假設出發,非要讓人們相信毛澤東就是妨礙他們利益最大化的罪魁禍首;或像某位海外作者那樣,從道德審查出發,寫出一本證明毛就是惡魔的“專著”;最後的結果,只是暴露了他們自身對歷史的無知和思想的膚淺,對評價毛澤東,沒有什么影響。
對於歷史人物,任何有價値的評價,都只能是從歷史背景中出發、運用歷史觀點進行考察的結果。爲避開神化或妖魔化這種陷阱,繞開“經濟學化”這種泥坑,人們所能做的,就是僅僅保留毛澤東作爲歷史人物的歷史評判,讓毛澤東作爲一個歷史豐碑留在那里,成爲中國近現代歷史的一個標誌性的紀念物。
形象地説,也就是採取一個“背對”的立場,只帶着他的巨大身影就夠了,同時保持着面向未來、面向世界的前行姿態。
想當年,鄧小平正是靠“向前看”的號召,帶領中國人走出了文革。如果當時不是“背對”毛澤東、“背對”文革,而是反過來,無休止地糾纏在對毛和文革事無巨細的評價和爭論當中,那也就沒有中國的今天了。
毛澤東誕辰120周年紀念在即,“背對”歷史偉人,面向中國未來,無論對於官方還是對於民間,仍是一個明智的姿態。
而且對偉人本人,也是最好的紀念。
文揚 2013年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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