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春天和東北的春天眞的不同。作爲異鄉人,生活在異鄉的春天里,只感覺着古城的浮躁,和這個季節的漫長。
在我的家鄉,説三月桃花是很夸張的。只有進了五月,才有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李子花。家鄉有座孤山。説是孤山,它的周圍沒有綿延的山脈,每到夏季,卻是鬱鬱葱葱,非常秀美。環山生長着一叢叢灌木,滿山滿眼的翠緑,一條小路蜿婉蜒蜒延伸深處。
記得戀愛時剛好是那個山花爛漫的季節。山間小道上,一對對情侶相擁而行,陡坡處則手牽着手,互相扯着、拽着。半山腰處有座烈士陵園,曾經在黃昏時,我和他並肩坐在陵園的石階上。想起那時在烈士的身旁卿卿我我,眞是不和時宜。只覺得滿眼濃得化不開的緑把人籠罩着,醉人的香氣溢滿了整個心靈。
抬眼望去,是黛色的山巒,那是長白山的一條支脈,我們稱它老龍崗;還有一條銀帶,由三條支流匯合而成,我們因此稱它爲三統河。
炊煙裊裊,給遠近的村莊、田野披上了薄紗。我們遠離了塵世的喧囂,仿彿走進了世外桃源。
北方的春天是短暫的。在這短短的幾十天里,你要急三火四地去品嚐大自然賜給的美味。一場濃濃的小雨過後,提上一只籃子,換上一雙布鞋,上山採各種野菜。剛剛拱出土的蕨菜是墨緑色的,要哈下腰細瞧才能採到;貓爪子卻是一簇一簇的,不需要費多少力氣便可以採上一大捆,足夠全家人吃上一頓的;而那石縫中鑽出的一叢叢豆瓣菜,則要採足一大籃子,回家放到沸水里焯一下,刴成餡包蒸餃,相信沒吃過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那是何等的美味!如果不吃蒸餃,放上香油涼調,清香中略帶一絲微苦,更是讓你忘不掉滋養它的那片黑土地。整個春天,我們便用這些質樸的山野菜豐富着餐桌。
記憶中最不能忘懷的,是我們曾經住過的那幢山根底下的平房。房子簡樸,卻是我婚後數次搬遷中最留戀的一處住所。勤勞的公婆將房前屋後都開成菜園子。其實説菜園子是不準確的,正確的説法是人參園子。爲了供四個孩子唸書,工薪階層的公婆把園子里的生土硬是換成了後山松林里的腐殖土,種上了人參。在上世紀80年代後期,人參最落價的時候,人參園子淪落爲菜園子了。菜園子里瓜果梨桃樣樣不少,苞米、豆角、大葱、茄子應有盡有。最添彩的是婆婆遊玩通化玉皇山時挖回來的一株櫻花,每到三月,大團大團的櫻花開得滿院子熱鬧非常。春天雨水多,一場雨後,院子里落英點點,往往令人平添幾許惆悵。
7、8月份,李子熟得黑紅甜軟,吃是吃不完的,便摘下來東家一筐,西家一盆,落個鄰里之間和諧。最有趣的是陽臺前的一棵櫻桃樹,櫻桃熟了,大尾巴松鼠就來了。它們拖兒帶女坐在枝椏間用前爪捧着櫻桃吃,尖尖的小嘴不停,只吃核,果肉落在地上,一會就是紅紅的一片。我經常隔窗輕輕對小松鼠喊話,小松鼠不要浪費呀,咱們合作好不好,我吃肉你吃核?小松鼠只顧着吃,不理會我。
一晃兒,這已經是10年前的景象了。有時候想,把兒子帶到這長安城,遠離了靑山緑水,遠離了大自然。雖然想把兒子塑造成城里人的模樣,可是對於兒子,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如今我們生活在西北這座文化古城,燻染着千年的古風,踩踏着秦磚漢瓦,同時又不得不呼吸着混濁的空氣,喝着漂白粉味極濃的自來水,吃着噴灑了農藥、化肥的蔬菜瓜果。每晩入睡前,兒子都要吵着講家鄉的故事。我用詩意的語言給他描述着冰雪融化後剛拱出泥土的柳蒿芽芽,和柳枝上娃娃奶牙一樣的毛毛狗,給他講那殘雪消融時傲然開放的冰凌花,還講我上學時的校舍,坐在敎室里就能看見的山嵐,李子花開時濃鬱的香氣浸染的校園……
作者:尹 振 賢 (中共陝西省委老幹部局《金秋》雜誌編輯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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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尹振賢,女,吉林通化人,1969年出生。中學時代即發表文學作品,並獲得吉林省文學奬項,後在吉林大學進修。目前供職于中共陝西省委老幹部局金秋雜誌社。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記者、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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