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算來,我在克利夫蘭,已經度過了十七個春秋。在來之前,爲了緑卡申請問題,就已經有機會聽到黃唯律師的大名。
很多次有機會認識她,都因爲她的繁忙而不得。對於她的故事,我早就有所聞,很有興趣進行更深入的瞭解。風塵僕僕,來去匆匆,就是長久以來我對她的印象。
第一次眞正的認識她,是在那次由浦瑛的《伊利華報》主辦,爲了款待來自大陸,著名軍旅作家裘山山的讀者會上。職業作家裘山山遠道而來,身爲職業律師的黃唯,居然有雅興,專程來追星。她來的目的,居然是想知道:對於像裘山山這樣的忙人,是怎么可能找出時間來寫作的。
她説,自己每天早上很早起床,爲的,就是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來閲讀小説和搞點寫作。而她所閲讀的主題,卻無一例外的是言情和愛情小説!
那天,在她的要求之下,我還送了一本《奧巴馬大傳》給她。一個很小就來自香港的人,一輩子在美國律師界打拼,她還能夠讀懂我用簡體中文寫出的書嗎?
帶着這種疑問,在浦瑛第二次邀請我參加在黃唯辦公樓舉辦的講座上,“我的那本書讀的怎么樣?”就成了我問黃唯的第一句話。
“已經讀了一半!”她回答的很乾脆,也讓我吃驚和半信半疑。
最近,我們公司在計劃搞加盟經營的問題,吸納加盟店店主。由於公司的經營業績不錯,吸引了不少投資者的眼光。包括來自大陸的,以投資移民爲目的的投資客。
投資移民項目是一個在最近幾年才開始熱門的投資方式。來自中國大陸的投資者,如果能夠投資一百萬美元在美國本土,就能夠很快獲得臨時緑卡。而且,如果還能在兩年之內,基于這份投資,在美國本土創造,並且保持至少十個全職的就業機會,就可以獲得永久緑卡。而且,這樣做,得益的還是一家人!
對於一個四口之家,想想那些以百萬計的偷渡客,每位付出的五萬美元的代價,獲得的,不僅沒有身份合法的保證,很多時候,甚至都沒有生命安全的保障,這樣的合法生意,自然是合算得多。如果再計算一下由此所獲得的,在美國子女敎育上的學費節省,和孩子們在美國生活所少受的心靈磨難和人格摧殘,其價値,自然就是無法估算的了。
對於失業率遠高於平均値的地區,投資額度還可以放寬到五十萬美元。
美國政府放寬移民尺度,放出一個“投資移民”的大蛋糕,很多人覺得,這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還有不少人自以爲是,美滋滋的覺得,“五十萬美元”很好搞定。
居不知,在美國經濟如此艱難的時刻,保持目前的就業機會都很難,更何談創造新的就業機會了。如果靠金錢注入,就能立馬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我估計,美國政府也不會“求助于”外國投資者了。
如果在普通的地區創造就業機會都很難,在失業率遠高於平均値的地區,創造新的就業機會,不就是難上加難了嗎?再者,作爲一個外國人,靠區區五十萬美元,在那樣的地區,創造十個全職的工作機會,無異於是難於上靑天了。
很多早期自以爲是的投資者,多數在兩年的“移民監”之後,打着包,帶着一家老小,又不得不灰溜溜的打道回府。那種悲慘和凄涼的感覺,也只有當事者自己知道。
由於創造就業難,就有一些投資者,開始盯上了我們這個以服務爲主的公司,看上了我們創造就業機會的能力:一百萬美元投資在我們這,可以創造出三十到五十個全職的就業機會!
但是,我們畢竟是做企業的,對於司法方面的程序,有太多的不明白,也不太想在那里面花時間去折騰。帶着去向黃維學習的心態,帶着一袋子的疑問,我將車朝着北開去。
那次“拜訪”,收穫頗豐。也新認識了幾位頗値得我好好學習的“故鄉人”。
更讓我得益的,實際上還是黃維的經歷,和她那種積極的人生態度。
她已經連續十多年,被入選爲全美最佳律師之一。同時,還一再被選入俄亥俄州名人堂,及全美最具影響力的職業女性之一。
曾經榮獲美國律師界最高榮譽——美國艾利斯島榮譽勛章,成爲第一位女性華裔獲奬者,被載入美國國會史冊。
她所領導和擁有的的黃唯律師事務所,也連續多年獲得美國最具權威的馬丁·胡拜爾授予的律師業最高評級(A-V)。
説實在的,即使是我們這些在1990年代之後來美國的華裔,從“底子”上看,“不輸給”黃唯的人,也大有人在。即使是我們之中的女性,有這樣資歷的,也應該是爲數不少。但是,二十年下來,又有多少人,除了自己的小日子過的還不錯,在此基礎上,再將孩子送到名牌大學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多少人生收穫。
將孩子培養成名牌大學的學生,似乎就是很多我們這樣的第一代移民的唯一目標了。但是,有多少人又眞的好好思考過:在自己這一生,在自己身上,應該去生活出一點色彩來呢?
黃唯的故事,給我很大的啓發,也一直就是我時常敎誨自己的重要案例之一。
這個曾被美國奎恩商業雜誌評爲最有影響力及最有吸引力的女性,這個在克里夫蘭社區相當活躍的人,你是很難將她的現在,和三、四十年前的美國大背景,和那時候女性在美國的地位,那個年代,華裔在美國社會的難作爲,聯繫在一起來思考的。
閉上我的雙眼,我眼前展現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1969年夏天,天高雲淡。飛機降落之後,走出一位扎着兩只小辮的19歲丫頭,睜着一對好奇和迷茫的雙眼,懷揣200美元和一紙入學簽證,和她的妹妹從香港,來到美利堅這個讓人充滿向往,又前途未卜的異國他鄉。
就在大陸的同齡人,還在熱情滿懷地背誦紅寶書,還在以破壞傳統爲自豪搞“打、砸、搶”的時候,她開始了自己人生新的一頁。開始時,她花了幾年時間,獲得了西伊利諾大學生物化學學士學位。
由於興趣使然,畢業之後,她決定向法律方面進軍。在美國,基本上沒有法律本科,很多厲害的律師,都是在不同的專業獲得五花八門的本科學歷,其後,再在法學院獲得一個法學博士學位。這個名義上的“博士學位”,實際上就的專業訓練的一部分。
在那個年代,很多專業性比較強的行業,都是男人的天下。那時候生活的女人,除了打點小工之外,恐怕就只能是獃在家里,當“保姆”了。
我認識的一位已經七十來歲的女牙醫,曾經給我講述過,發生在她身上的類似故事。她1960年代初,所在大學班級幾乎清一色男人的“美景”,那些男人對於她未來職業前景普遍看淡的眼神,至今還歷歷在目。
十多年之後,年輕的黃唯所面對的,似乎也不比那位牙醫女士好到那里去。
兩位背景不同,志氣相似的女人,在不同的地點和時代,演繹了幾乎完全相同的人生話劇。從小就天性好強的黃唯,在她自己的字典里面,是沒有“認命”和“服輸”這樣詞彙的。有的,只是自己的努力、付出。
在認定目標之後,就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她當了一回稱職的人生“軍人”:以服從理想爲天職!
三年的苦讀,有時是面對鳥語花香的誘惑,有時候,是面對半人深積雪的美景。三個春秋,她心態平淡,學完了計劃需要四年的法律專業課程,獲得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的法學博士學位。
接着,又先後考取了紐約州、俄亥俄州、華盛頓特區及聯邦法庭的律師執照。
獲得律師行業執照,只是説她已經有資格在這個行當“混飯吃”了。但是,律師這一行,是一個收費很高的服務業。如果你沒有願意爲你的服務付費的顧客,你有再多的執照,似乎也沒有價値。
很多獲得律師執照的初入行者,都是選擇在已經有些名氣的律師樓干一陣。一方面,借此穩定自己的生活來源,同時,又借此鞏固和加深自己相關方面的知識和技能。在此之後,再來慢慢打出名氣,建立屬於自己的顧客群,爲自己後來獨行天下打基礎。
但是,不幸的是,當時的美國,卻沒有這樣的機會給予剛出道的,像黃唯這樣的華裔女性。不少人就此認定爲“命運”使然,服從“上天”的安排,放棄理想和追求。人生軌迹也就此急轉彎。
但是,這不是黃唯的個性。
已通過律師資格考試的她,作爲一名少數族裔女性,大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卻與她無緣。於是,她選擇“曲線救國”,接受了Central
National Bank的工作,前往位于克利夫蘭的該行,擔任信用分析員的工作。就是這份工作,讓她就此和這座城市接下了緣分。
成功者的最大特點是:每一份在普通人看來的挫折,對於他們就是一份財富,一份讓自己成熟和更近的走進成功之路的養料。在黃唯口中,那次“不得不爲”的工作選擇,讓她學會瞭如何讀財務報表,如何讓數字説話,如何眞實地掌握情况。
如果沒有那份工作的歷練,後來的她,是不是敢自己創業,創業之後,是不是有能力管理好一家企業,爲此需要付出的額外代價,會有多大,就只能是個謎了。
1978年,28歲的她,獨資在俄州克利夫蘭開辦律師事務所,成爲俄亥俄州第一位開辦律師事務所的移民女性。
邁出這一步,是很需要勇氣的。一張辦公桌,一部電話,一個人旣是秘書和助理,又是律師,這就是當時她所在律師事務所的全部。
爲了拉客戶,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奔波在人流涌動的紐約公交車或商場中。在那個年代,搞移民業務,還沒有成爲多少律師的主業。但是,長期和華裔新移民的接觸,從那些前來公司詢問的人們的眼里,她則看出了需求和潜在的巨大市場。
就此,她決定,以服務新移民爲自己的事業根基。她從服務華裔開始,逐步擴展自己的業務到其他族裔。
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一個“不經意”的“冒險”決定,在世界更爲開放,對於移民,美國更爲心胸開闊的今天,現實一次次給她帶來好運。
經過無數次的風吹雨打,和幾十年的不懈努力,如今的黃唯律師事務所,已經發展成爲全美最大、最具權威的移民律師事務所之一。
其設在俄亥俄州克里夫蘭的總部,有美洲、歐洲、亞洲、非洲及大洋洲等五大洲區的面談咨詢室。除此之外,她還在底特律、哥倫布、紐約、芝加哥、辛辛納提等地,開設了許多分公司。
公司里面,除了黃唯,還擁有一個由多位精通各類移民案件的資深律師組成的律師團,和一批精通各國語言的精幹助理們。
今天的黃唯律師事務所,已經成爲一個國際化的公司,其所服務的語種達到了20多,每年要接4000多宗移民案件,並一直保持相當高的成功率。其客戶中,有著名職業棒球明星霍塞·梅隆和托尼·潘尼亞。有奧巴馬總統的姑媽。更多的,當然是那些名不經傳的,正在爭取移民身份的普通新移民。
黃唯所經營的,是一個服務業。而且,她所雇傭的,又是一些以挑剔和不好對付爲職業的律師。
“如果我們律師事務所辦不來的案子,在美國其他律師樓也辦不來!”
以走高端和敢於挑戰自己,爲主要特色的經營模式,可能才是讓她得以立于不敗之地的關鍵。在這個律師滿天下,開辦一家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易於反掌的今天,能夠繼續在競爭激烈的移民律師服務市場鶴立鷄群,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她自己,對於律師業務的熟悉,可能遠高於對於成功管理精髓的把握。對於如此難以管理的行當,在她擴張業務到好幾個地區的時候,怎么樣確保工作和經營的效率,她有什么樣的經營模式,又有哪些成功和失敗的經驗與敎訓,是我更爲關心的下一個問題。
很多搞技術出身的,自己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技術人員,有時候,可能還是一個不錯的管理一個小公司的管理者。但是,在間接和遠道管理上,如何激勵員工,如何保持效率,怎么樣尋找和保持優秀的雇員,如何訓練他們,就不是普通的技術人員可以做好的了。
我自己曾經在這方面掙扎過,苦惱過,也做過無數的,不同的嘗試。
在這方面,她有値得我學習的地方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作者:汪 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