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這天夜里,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老金決定回國一趟。最近趙淑娟三番五次打來電話,叫他回國,説閩江花園要開盤了,他去年訂的一套複式樓要下單付錢了,再不回去怕保不住了。老金輕輕拍了拍方向盤,説:“六年了,也該回去看看了。”六年前來美國,那時候他就想來玩個兩三個月,玩好了就回去,哪里想到被兒子留下來管餐館,一留就是六年。這六年,他大干“資本主義”,干得風生水起,老餐館被他管得井井有條,舊貌換了新顔。前年他自己開了一家新餐館,當年就盈利。連他自己都納悶,暗暗思忖,自己20多年的車間主任沒有白當,過去的招數拿到美國來照樣好用。美國的中餐館只要周未兩天客滿,就可以穩賺了,平時的五天就是凈賺了。每天的美金源源不斷進來,就像過去車間里的流水線。兒子金城專門爲他開了兩個賬戶,這兩個賬戶只進不出,如今積累了八十多萬美金。所以,去年當趙淑娟打來電話叫他買房子,他便滿口答應下來。
老金現在感到難辦的是怎么向戴安娜説,和戴安娜結婚已經3年了,他還沒有和她説過趙淑娟的事,有時候趙淑娟來電話,戴安娜聽不懂中國話,他可以毫不避諱和趙淑娟通話,但是他從戴安娜的神情里,可以看到她的疑惑。
回到家里,戴安娜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酒杯,從冰箱里取出一碟鹵牛肉片,一碟油炸花生米,又從冰筒里提起一瓶紅酒,啓蓋倒酒,到底是專業調酒師,這一套做得乾凈利索。老金看了都覺得舒爽。
老金端起酒杯,向戴安娜示意一下:“戴安娜,我想回中國一趟。”
戴安娜瞪大眼睛:“噢!什么時候?”
老金説:“月底吧。”
戴安娜説:“那時間很緊張了。”
老金説:“餐館呢,我請大唐管一管。”
戴安娜説:“爲什么?我在啊?爲什么請大唐管呢?”
老金笑了笑説:“我要帶你一起回中國。”
戴安娜驚得張大嘴:“噢!我的天!眞的嗎?”
老金説:“當然是眞的。”
戴安娜放下酒杯,抱起老金的頭,拼命地吻,然後往老金大腿上一坐:“親愛的金,我還以爲你要丢下我,回中國去見你的老情人趙。”
老金拍了一下戴安娜的大腿:“哈哈哈,你吃醋啦!”
戴安娜説:“什么?吃醋?”
老金説:“就是心里酸溜溜的。”
戴安娜説:“那當然,我的心里吃了很多很多的醋。”
老金説:“戴安娜,趙是我原來工厰里的同事,我們關係很好,但是,不是情人,你不要誤會了。”
戴安娜摸了摸老金的臉頰,説:“親愛的金,不要對我隱瞞你心中的女人。我雖然喝了很多醋,但是我心里是不會酸溜溜的。因爲她在我前面,愛人也是需要排隊的。”
老金喝了一口酒,搖搖頭,笑而不語。
戴安娜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擱下酒杯,抱起座機,給女兒打電話,吿訴她要去中國的消息。
老金慢慢品着紅酒,望着窗外希思湖的夜景。和戴安娜結婚後,兒子就在他家附近的湖邊買了一幢房子,裝修之後,讓自己和戴安娜單獨居住。分開來住,自由了,也清靜,戴安娜是個持家能手,把家里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條干乾凈凈,但是,不和兒子一起住,剛開始還不太習慣,時間一長也慢慢習慣了,况且兒子兒媳兩三天總會拐進來坐坐,帶點好吃的東西。今天他特別想兒子來,好和他商量回國的事。
就聽門外一陣汽車聲,隨後汽車關門聲,果然是兒子和貝蒂來了。老金趕緊起身迎接他們。
二
金城爲父親和戴安娜買了兩張商務艙機票,而且是新開的廈門航空的航班。這樣從紐約JFK機場登上飛機,吃一頓大餐,可以平身躺下睡大覺,飛機飛個十四、五個小時,就到了福州長樂國際機場。
老金感嘅道:“這么方便?當年你帶我來美國,從福州飛香港,轉機飛台北,又轉機飛紐約,轉來轉去,人都轉暈了。現在從紐約直接飛福州,實在想不到。”
金城説:“現在福州人多了,紐約這邊,單單長樂連江人就有幾十萬。廈航這個航班每天都滿座。”
老金問:“在飛機上能倒下睡覺,這機票很貴嗎?”
金城説:“兩張機票一萬美金。”
老金睜大眼睛:“一萬美金?老天啊!”
金城説:“依爸,現在我們不缺錢了,就要好好享受。不然,十幾個點鐘,干坐着,人也吃不消。”
老金想想也對,過去有一句老話,窮家富路。出門就得花點錢,更何况這次帶戴安娜回國,坐坐商務艙,也讓洋媳婦風光一把。
臨走的前一天晩上,大唐在閩江樓舉行宴會,爲老金戴安娜餞行,他把聽雨樓的員工也請過來,兩張大圓桌坐滿了人,熱鬧非凡。
大唐是老金的心腹,人圓滑聽話,看老金眼色行事,滿嘴甜言蜜語,每天哄得老金樂開花。他經常拍着胸脯對老金説:“金老總,我大唐別的大本事沒有,就有一條,對您忠誠!”老金説:“我要的就是你的忠誠。”
開閩江樓的時候,老金就調大唐和樓蘭過來,叫大唐當大堂經理,叫樓蘭當收銀員,並由大唐親自招聘下面的員工,這樣員工自然就聽大唐的話。老金知道大唐喜歡樓蘭,久追不成。他專門租了一個套間,讓大唐樓蘭各住一間,都在一個套間里,兩人就有更多的接觸機會。果然,不到半年,大唐就把樓蘭追到手。對此,大唐對老金是感激不盡,就差喊爸了。
大唐抓起筷子,敲敲酒杯:“今天,閩江樓、聽雨樓全體員工歡聚一堂,慶祝我們敬愛的金老總、美麗的戴安娜,明天飛回我們偉大的祖國!啊,這次金老總回國,意義重大。第一,金老總是六年來第一次回國,而且是拿到緑卡後第一次回國,這個身份就不同了,現在是愛國僑胞回國。第二,金老總是攜帶美國洋夫人戴安娜回國,這又是一個重大意義!促進了中美友好關係,特別是最近中美關係不太好。第三,這次金老總戴安娜是乘商務艙飛回國的,商務艙知道吧?可以在飛機上躺着睡大覺!這是我們金城總裁和夫人貝蒂對父親的大孝心。花了一萬美金買了兩張商務艙機票。所以,我們大家要舉杯慶祝一下!來,乾杯!”
大家叫喊着爲老金戴安娜乾杯。
大唐説:“現在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敬愛的金老總發表回國感言!”
大家用筷子敲起酒杯。
老金滿面露笑,説:“我啊,好福氣!兒子好,媳婦好。人家來美國,帶小孩做家務,我來美國,吃喝玩樂享清福。悶得發慌了,就來當老闆了,還找了一個洋媳婦。我是命好。明天啊,我就回福州看看,最多回去十幾天,飯店里事就靠大家啦!拜託啦!”
聽雨樓大堂經理老葉操着閩南嗆説:“老大啊!你和戴安娜回去了,要防備大唐和樓蘭搞政變噢。”
樓蘭説:“老葉,你個台獨分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老葉嘻嘻哈哈笑了一陣:“我認輸,認輸。好男不和女斗。”
老金説:“不會的不會的,老葉説笑的。”
大唐説:“哎,戴安娜呢?也要請她發表回國感言。”
樓蘭説:“她在倉庫里,我去叫她。”
不一會,樓蘭和戴安娜拖着一個沉沉的行李箱出來。
大唐問樓蘭:“這是什么東西啊?”
樓蘭捂着嘴笑:“你問戴安娜。”
大唐問戴安娜:“戴安娜,箱子里面是什么東西?這么重。”
戴安娜燦爛一笑:“這是我帶到中國去的特別禮物。”
大家都圍過來,要看箱子里裝的東西。
大唐拉開箱子,里面裝着一袋大米。
樓蘭早就忍不住,笑得蹲在地上。大家也笑得前俯後仰。
戴安娜説:“我媽媽説了,到中國去一定要帶大米去,中國最缺大米!”
大家更笑得東倒西歪。
三
大唐送老金戴安娜去紐約JFK機場,一路上,戴安娜特別興奮,抓住大唐問這問那。
昨晩,戴安娜要帶大米去中國,讓大家笑了半天,大家吿訴她,中國最不缺的就是大米。最終戴安娜還是半信半疑。還是大唐善解人意,到倉庫去取了一包10斤裝的國寶米,叫戴安娜帶去。
戴安娜説:“唐姆,你們在中國都吃大米,我到中國吃什么?中國有麵包嗎?有麵條嗎?有牛奶嗎?”
大唐一本正經的説:“還眞沒有。”
戴安娜説:“我的天啦!那我要天天吃米飯了。”
老金拍拍戴安娜肩膀:“唐姆和你開玩笑的。麵包牛奶麵條中國都有。”
大唐説:“戴安娜,你説的麵包麵條,牛奶咖啡,都有。到時候就怕你不想吃了。爲什么呢?因爲中國好吃的東西太多了,你吃都吃不過來。”
戴安娜問老金:“親愛的,是這樣嗎?”
老金點點頭:“差不多。”
戴安娜又問大唐:“唐姆,我如果碰到金的老情人,要不要主動跟她哈啰?”
大唐連連搖頭:“戴安娜,不是我替金老總説好話,那是絶對絶對不可能的事。你想他當年在單位里,好歹也是一位領導,中國的領導要帶頭以身作則,
處處起表率作用,哪里敢去談情人呢?中國不像你們美國,男女關係可以隨便,中國的男女關係有很嚴格的界限。你看我們金老總,多么和藹!多少憨厚!你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啊!”
戴安娜哈哈笑起來:“你們中國男人啊!爲什么這么扭扭捏捏呢?有個情人就像做了天大的錯事!”
大唐説:“戴安娜,你説的對,在中國找個情人就是做錯事,叫做生活作風問題。”
老金在一邊聽了哈哈大笑。
戴安娜撫摸着老金的臉頰:“我可憐的金!”
車到JFK機場,大唐把車泊到停車場,取來一輛推車,把行李放到推車上,送老金戴安娜進機場大廳,到廈航櫃檯上辦好登機手續,把幾個大箱子全部托運。就戴安娜推着一個小行李箱,老金攤開手説:“好了,這下輕鬆了。”
到了進口處,老金對大唐説:“好了,你回去吧。家里你就多操點心了。”
大唐重重點點頭,眼眶頓時紅起來:“金老總放心吧……眞羨慕你們,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國……”
老金愣住了,拍拍大唐的肩膀。
四
一出關,戴安娜就帶着老金,找到商務艙貴賓室。戴安娜問這問那,跑前跑後,找座位,倒酒泡茶,端來乾果糕點。
老金穩穩坐着,任由戴安娜細心侍候。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爲他是大老闆。
在這一點上,老金特別欣賞戴安娜。過去,老金害怕單獨出去,不會英語到哪里都麻煩,所以他就不出去,要出去就帶上大唐。和戴安
娜結婚後,老金才眞正感到“翻身解放”。每次出去,戴安娜就是他的貼身翻譯,他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行,再就是掏信用卡刷卡。
戴安娜到吧台調了兩杯酒端來,端上一杯給老金。老金説喝啤酒,戴安娜又去取了一杯啤酒給老金。她對老金説:“我多喝一杯,喝完了上飛機睡覺,做個好夢。”
半個小時後,工作人員來招呼他們登機。戴安娜領着老金來到登機口,來來往往的人大都是華人,説着福州話,老金頓時倍感親切,還時不時和人搭腔。戴安娜一頭霧水,跟着老金登機,空姐微笑着把他們帶到商務艙。他們並排坐在兩個座位,中間隔着一個檔板。兩人都好奇地把座位放平,看看怎么能睡覺。
戴安娜説:“我睡正好。你個子高,會不會太短?”
老金説:“腳正好頂在檔板上。”
戴安娜説:“我過來幫你鋪被單。”
戴安娜繞到前艙拐到老金這側來,卻不見她出來。一會兒她才從前艙出來。
戴安娜睜着眼睛説:“前面是頭等艙,每個人這么寬一張床。”
這時一位空姐跟過來問:“女士您好!您想升頭等艙嗎?”
戴安娜連連搖頭:“NONONO,抱歉抱歉,我只是問問。”
空姐微笑着説:“沒關係。”
老金問:“坐頭等艙要加多少錢?”
空姐説:“升頭等艙三百多美元。你們兩個都升艙話一共六百多美元。”
戴安娜急了:“抱歉抱歉,我們不想升艙。”
老金從西裝里袋里掏出信用卡,遞給空姐:“我們兩個都換到頭等艙……”
戴安娜説:“金,NONO,商務艙已經很好了。我很喜歡商務艙。”
老金説:“我要給自己的老婆坐最好的頭等艙。”
戴安娜望着老金,摸摸他的臉頰,説:“謝謝金。我愛你。”
(未完待續)
商務傳媒
2022-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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