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彿昨日重現,馬克龍和勒龐再次站到了愛麗捨宮的門前。贏家依然是馬克龍,他創造了歷史,成爲20年來首位成功連任的法國總統。勒龐則已經是第三次在總統大選中敗北。
看起來與2017年似曾相識的一幕,但這場兩人支持率相當接近的大選,與當年已全然不同。在已經成爲了“灰犀牛”的新冠疫情叠加“黑天鵝”的俄烏衝突雙重衝擊下,法國和歐洲的明天,依然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徘徊。凱旋門下,似乎很難説清,是誰在凱旋。
連任的馬克龍:贏了,但沒完全贏
沒有2012年因圖盧兹恐怖襲擊導致的選舉暫停,沒有2017年“頭號種子”菲永突遭調查,2022年的法國總統大選少了一些戲劇性。法國官方當地時間25日統計確認,馬克龍在2022年法國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中戰勝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總統候選人瑪麗娜·勒龐,成功連任總統。
法國內政部公佈的統計數據顯示,馬克龍贏得18779641張選票,得票率爲58.54%;勒龐贏得13297760張選票,得票率爲41.46%。相比上屆總統選舉,馬克龍和勒龐的得票率差距縮小。在2017年法國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中,馬克龍和勒龐的得票率分別約爲66%和34%。
馬克龍不僅戰勝了對手,也打破了2007年以來兩位法國總統謀求連任失敗的“魔咒”。法國媒體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這位未滿45歲的年輕領導人和密特朗、希拉克相比。戴高樂之後,能在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中連任兩屆總統的,僅此三人。
24日晩,隨着歐盟盟歌《歡樂頌》的響起,馬克龍和他的妻子布麗吉特在衆多孩子的陪伴下,出現在了他的支持者面前。在巴黎埃菲爾鐵塔前,馬克龍感謝選民支持和信任,並表示下一任期不會一成不變,“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
馬克龍承諾,在未來五年任期內創新施政舉措,更好地服務國家,建設“更獨立的”法國和“更強大的”歐洲。馬克龍也承認,“許多”選民將選票投給他只是爲了阻止勒龐當選,而非支持他。
不過,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硏究中心主任丁純指出,以最後實際的得票率來看,兩人差距並不小。“現在是俄烏衝突的緊張時刻,許多人擔心選出勒龐會導致歐洲乃至西方産生分裂,排外和逆全球化思潮的加劇。”
丁純進一步分析道,當年馬克龍作爲新人,以不左不右的中間派角色上台。五年來,馬克龍着力推動大幅減稅、養老金改革、延遲退休改革,雖然不可避免地動了一些人的奶酪,但不改制度沉苛,則無法恢復法國經濟活力;改但如沒考慮相關民衆的承受能力和政策推出的時機,則會引發不滿與抗議,導致夭折。
一系列改革之下,馬克龍在經濟領域的努力顯效。2021年法國的經濟增長率達到7%,創下近半個世紀以來的紀録;失業率降至7.4%,達到了200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落選的勒龐:第三次陪跑
幾乎與第一輪投票同時,《昨日世界》——一部有關“女總統”的電影在法國上映。
片中的女主角由法國凱撒奬影后萊雅·德拉克主演,講的是這位總統即將卸任,首輪大選前三天法國政壇的波詭雲譎以及與她個人感情相交織的故事。電影中的女總統英姿颯爽,政治上雷厲風行,又有着細膩的感情。這很容易讓觀衆聯想到總統候選人瑪麗娜·勒龐。
但電影並沒有照進現實,這是勒龐第三度衝擊總統寶座失敗。而這一切源于她“極端”的標籤。
勒龐的家族被稱爲“法國最危險的家族”,“國民聯盟”前身——極右翼派別的“國民陣線”創始人,就是她的父親老勒龐。極端,是“國民陣線”的政治底色。
在勒龐心目中,是父親將“政治病毒”遺傳給了自己,爲了讓“國民陣線”躋身主流政黨,她不惜與其決裂。首度競選失敗後,她2017年第二次角逐大選,對陣的正是政治新星馬克龍。
二度敗北後,勒龐奮起直追,調整策略,將“國民陣線”改了名,開始打親民和包容牌,試圖淡化政黨極端色彩。
丁純表示,勒龐雖然已經是第三次參選,但每一次都有所進步,第一次沒有進入決選,第二次進了但大比分輸掉,第三次有了至今最高的得票率。儘管她不斷刻意去極端化,但在外界眼中,勒龐“極端”的標籤已經很難撕掉,只要其政策反全球化、反移民,反歐盟和一體化,“法國第一”的印象還在,就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勒龐第三次在大選中繼續陪跑並不意外。
第二輪投票時,法國多地爆發反對極右翼的遊行示威。示威者打出標語:“寧願投噁心人的一票,不願投殺死人的一票”。意指寧願把票投給不那么支持的馬克龍,也不希望勒龐當選下一任總統。
雖然第三次仍然鎩羽而歸,但勒龐並沒有放棄。她表示,自己接下去將聚焦於今年6月舉行的法國議會選舉,“繼續爲法國和法國人民而戰”。
而如果勒龐繼續去極端化,選擇向中間靠攏,不是沒有機會。畢竟下一次,馬克龍已經不能連任。“當然,還會有其它競爭者,不同背景和選民趨向。説到底,勒龐也許需要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丁純説。
2017年,“天選之子”讓法國中左翼選民眼前一亮。那一年,39歲的馬克龍以神話般的30%得票優勢遙遙領先,擊敗勒龐,成爲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最年輕的掌舵者。
但在執政這五年間,馬克龍不止一次被貼上“冷漠”“傲慢” “高高在上”等標籤。他用大刀闊斧的改革,對幾類弱勢群體開刀:
排除對動産與金融投資財産徵稅,被認爲將富人負擔轉嫁給中下階層;
建議退休年齡提陞至65歲,臨近退休族群不滿,爆發數十年來歷時最長的大罷工;
爲減排大加燃油稅,激怒藍領和貨車司機,引發了這個國家50年來最嚴重的騷亂—— “黃馬甲”運動。
2022年,問題或許會變得更加複雜。路透社報道稱,即使勝選,馬克龍將面臨艱難任期的迹象早已顯現。疫情叠加俄烏衝突,讓法國經濟帶入了一個以高通脹和低增長爲標誌的時期。
丁純指出,馬克龍連任後,對內主要聚焦應該還是在經濟活力、社會民生、強化法國本身的産業等方面,繼續推動社保、養老金等制度改革。而從外部來看,默克爾下台後,法國成爲歐盟里的“老大”,而在歐盟所謂的“法德軸心”下,法國與德國的關係至關重要。
“經濟不上去,法國依然是徒有虛表。我們不懷疑馬克龍的改革決心,但到具體做的時候,須兼顧民生,民衆的承受能力和時機。”丁純説。
法國小城鎮市長協會近日就在《世界報》上發文呼籲,總統候選人在向選民抛出各種承諾的同時,市鎮公共醫療服務匱乏、燃油價格飛漲、收入低等問題困擾着人們,“新冠大流行殘酷地凸顯了我們醫療保健系統的缺陷”。
而“黃馬甲”危機正是始于法國這些被遺忘的廣大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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